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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陳光照道:「因為她從來沒有請過我到她家裡,她的住址還是我輾轉打聽出來的,不過這只是我當時的想法,現在想來,她當時的大感驚詫,恐怕還不僅僅是因為我突如其來的緣故。」

  金逐流道:「可是為了她的奶娘不喜歡你?」

  陳光照道:「本來我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的,但經過了今晚之事,我猜想恐怕也只是為了這個緣故了。要不然她不會那樣的。」

  金逐流道:「她怎麼樣?」

  陳光照道:「我本以為她父母早已亡故,雖然有個堂兄,又從無來往,婚姻大事,應該可以自己作主,那知我到了她的家裡,剛剛想要向她說來意,她聽出了一點口風,面色都變了,她連忙亂以他語,又一再示意叫我不要再說下去。」

  金逐流道:「你見著了她的奶娘沒有?」

  陳光照道:「見著了。正當我要說到『正文』的時候,她的奶娘就出來見我的。」

  金逐流道:「這老妖婆怎麼說?」

  陳光照道:「當時她倒是和和氣氣的,倒茶給我喝,向我問長問短。一面又誇耀她自己的功勞,說小姐是她一手撫養大的,她沒兒沒女,這一生就只有依靠小姐了。其實這些話她不用說,我也早已知道。」

  金逐流道:「後來怎樣?」

  陳光照道:「她嘮嘮叨叨的說個不休,我更沒有機會與霞姑談論我們的事情了。我只道老人家是難免有嘮叨的毛病,心中雖是十分厭煩,看在霞姑的份上,也唯有忍耐。沒有多久,霞姑端茶送客了。」

  金逐流道:「那麼,你一直沒機會和她說?那又怎會知道她要與你斷絕?」

  陳光照道:「她端茶送客,我當然是大不高興。大約是我的面色給她的奶娘看了出來,於是她道:『陳公子遠道而來,你也該送一送他。』唉,當時我還以為她有心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霞姑單獨說話。」

  金逐流道:「霞姑有沒有單獨送你?」

  陳光照道:「她的奶娘叫她換過衣裳,才讓她出來送客。」

  金逐流笑道:「不用說,定是這老妖婆有私房話要叮囑你的霞姑了,不過,你們可以單獨見面,總是好些。」

  陳光照歎口氣道:「我希望和她說幾句知心的說話。可惜在單獨相對之時,我聽到的卻是令人腸斷的言語。」

  金逐流道:「她怎麼說?」

  陳光照道:「她要我忘記她,只當是從來沒有認識她這個人。我說除非等到我呼吸停止之時,否則我又怎能忘記?我反問她:難道你就能夠完全忘記我麼?她歎息道:你今天的來意我已經明白,我們是決不能相好的。不管你能夠忘記也好,不能夠忘記也好,從今之後,咱們總是要斷絕的了。我問她是不是另外有了意中人?她說她終生不會再嫁,我問她:那麼這又是為了什麼?他說不為什麼,就不願意和我再見。我說:你竟是這樣討厭我麼?她咬了咬牙,說道:『不錯,我是不喜歡你了,你可以死心了吧。』我知道她是違背自己的良心說的,我說我不相信,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可是她已經跑了,她已經回去了。她家的大門乓的一聲響,把我關在門外,把我的聲音關在門外,她已經不要再聽我的話了。我沒有勇氣再闖進去。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疑問直到今天都沒有得到解答!」

  金逐流道:「好。我現在就去給你索取答案。」

  金逐流早已向王泰打聽了曹家的地址,於是立即出城,徑奔曹家。曹家在濟南城西,倚山而立,遠遠的就可以看見「大學士府」四個金碧輝煌的大字,金逐流四更出城,一口氣跑了十多裡,到了曹家,天還未亮。

  大門外有四個衛士交叉巡邏,金逐流拾起一顆小小的石子,向空中一彈,引得四個衛士仰頭觀看,金逐流一個飛身,已是攀著瓦簷,迅即就跳過牆頭去了。那顆小石子飛上樹梢,驚起了樹上宿鳥,四個衛士疑神疑鬼,又怕老是進去稟報的話,萬一查不出什麼,大護院定要責怪他們「庸人自擾」。既然不敢斷定有人,所以也就不願聲張了。

  金逐流進了花園,一眼望去,星羅棋佈的房子大大小小,何止百間,金逐流心想:「擒賊先擒王,捉住了曹振鏞那寶貝兒子,不愁逼不出解藥來。可是那小子究竟是住在那間房子呢?」

  金逐流正在盤算用什麼法子打探最好,忽聽得附近一處假山後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金逐流起初還以為是守夜的家丁,悄悄地走過去,只見一男一女,衣裳不整,頭髮蓬鬆的從山洞裡鑽出來,女的說道:「天快亮了,你趕快回去吧。」

  原來是曹家的一個丫頭和一個小子在山洞幽會。

  金逐流忍住了笑,驀地一把將那小子揪住!正是:

  無端來惡客,驚散野鴛鴦。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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