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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王泰道:「你這位朋友是給天魔教下的毒,恐怕活不過十二個時辰,我不知曹家竟收羅有天魔教的人,早知如此,剛才我也不放他們走了。」

  金逐流道:「這麼說,我是來不及將他送回家醫治的了。」

  王泰道:「當然不能,只有在此地想法。」

  金逐流道:「我有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雖然不是對症解藥,總還可以拖一兩天,在這兩天之內,我設法把解藥取來。」

  王泰道:「你已經知道下毒的是什麼人麼?」

  金逐流道:「是一個老婆婆,但她的來歷我還不很清楚。」

  金逐流暗自思量:「這老妖婆多半是躲在曹家。即使不在,我只要捉住了曹家的人,也可以問出她的下落。」

  回到丐幫分舵,金逐流請王泰撥出一間靜室,把陳光照扶進去。金逐流以上乘內功替他推血過宮,可惜陳光照本身的功力配合不上,毒氣不能完全發散出來,但也好了一些。金逐流再讓他服了一顆碧靈丹,陳光照蒼白的臉上漸漸恢復了幾分血色。

  金逐流說道:「陳大哥,不是我好打聽別人私事,但我要找那老妖婆算帳,卻是不能不知道她的來歷。你和你那位霞姑是怎樣結識的?你可知道她的奶娘是天魔教的嗎?」

  陳光照吃了一驚道:「什麼,她的奶娘竟是天魔教的遺孽麼?」

  金逐流道:「王泰看出你是給天魔教下的毒,他見多識廣,二十年前,也是和天魔教打過交道的,想必不會看錯。」

  陳光照道:「我只知道霞姑的奶娘姓賀,我們叫她做賀大媽。在此之前,我還不知道她會武功呢。」

  金逐流道:「天魔教雖是邪教,卻也不是無惡不作的邪教。厲大哥的母親就是當年天魔教的教主,她也早已改邪歸正了。可惜咱們不知厲大哥到了揚州沒有,否則把他找來,一定可以給你解毒。」又說:「天魔教當然並非全是壞人,不過這個老妖婆的手段卻是可鄙可恨!」

  陳光照歎口氣道:「想不到這賀大媽是天魔教的人,又是如此工於心計,這就怪不得了!」

  金逐流道:「什麼怪不得?」

  陳光照道:「怪不得三年前霞姑要與我斷絕往來,敢情都是為了她這個奶娘的緣故。」

  當下陳光照說出他與霞姑相識的經過,那時陳光照剛剛出道,有一次路過人煙稀少的亂石荒原,碰上幾個賊人尾隨一個少女,不住口地說些不三不四的風言風語,說他們是調戲嗎他們卻又只是動口而不動手,但若說他們是相識的嗎卻又不像。因為那女子甚是端莊,而且一直沒有理睬他們。

  陳光照摸不清那兒個人的路道,不過看他們那副下流的樣子,也是忍不住心中有氣,於是就跑過去干涉,斥責他們不該調戲良家婦女。結果當然是大打一場,那幾個賊人給陳光照殺得頭破血流,大敗而逃,陳光照也中了其中一人的毒鏢。

  陳光照支援不住,顧不得和那女子說話,只能叫她快走。不料那女子忽地將他按住,說道:「你別動,我給你解毒療傷。」

  她取出一支銀針,手法非常熟練,替陳光照刺了幾處相關的穴道笑道:「這點毒算不了什麼,不用吃藥,我看也可以好了。」

  陳光照知道有一種針灸療毒的法門,但從沒見過,這一次卻是親身經受了。

  陳光照好生詫異,說道:「你會療毒,想必也會武功,為何你忍受得那些賊人的調戲?」

  那女子道:「我不是怕這幾個小賊,只因他們是六合幫的人,我不想和六合幫結下冤仇。但你既然出了手,我也就顧不了那許多了。說老實話,如果你剛才不出手懲戒他們,等到今晚,我也會用我自己的法子結果他們的。」

  她沒有說出是什麼「法子」,但陳光照也可以猜想得到,她多半是要暗中下毒,這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們。

  陳光照暗暗道了一聲「慚愧」,這才知那女子雖然比他年輕,卻是比他老練得多。

  陳光照講了這件事情之後,說道:「我和霞姑就是這樣相識的。霞姑的性情甚是溫柔,一點也不像邪派中人。我常常覺得奇怪,為何像她這樣一個好女子,卻學得邪惡的使毒功夫,如今我始明白了,敢情她的使毒功夫,就是她的奶娘教的。」

  金逐流道:「你可知道她的家世?」

  陳光照道:「她姓石,自幼父母雙亡。她是奶娘撫養成人的。她有個堂叔名叫石穀風,在黑道上也有點名氣,但在她父母雙亡之後,就很少來往了,金兄,你覺得她的家世如何?是不定有點特別?」

  金逐流笑道:「我的姬伯伯就是一個小偷,我不會看輕綠林出身的。所以我並不覺得她的家世有什麼『特別』。就只怕她說的不盡屬實。」

  陳光照歎口氣道:「可惜我爹爹的想法和你並不一樣。」

  金逐流道:「伯父不許你和她談婚論娶?」

  陳光熙道:「我爹爹一來嫌她出身不正;二來又說她來歷不明。爹爹認為一個年輕的女子擅於使毒,多半不會是好人家的女子。還是少惹為妙。」

  原來陳光照的父親陳天宇是貴家公子出身,雖然到了他這一代已經不再為官,變成了純粹的武林人物,但門第之見還是不能盡除,故此陳天宇可以和綠林中人交朋友,卻不願意有個來歷不明的媳婦。

  金逐流道:「只要你們是真心相愛,你又的確相信得過她不是壞人的話,可以為你作保,說服伯父答允你們的婚事。」

  陳光照道:「我當然信得過霞姑是個好人。我也曾向爹爹說過,我說霞姑雖然擅于使毒,我卻從未見她害過好人。毒藥就像刀劍一樣,都是可以用來殺人的。在好人手裡拿來殺壞人,那又有何不可?」

  金逐流道:「你說得不錯,那麼伯父之見如何?」

  陳光照道:「爹爹拗不過我,他答應待他調查清楚了霞姑的家世之後,可以考慮為我求婚。我知道爹爹只是為了疼我的緣故,對這頭婚事,他其實還是很不滿的。」

  金逐流答道:「你爹爹肯讓步,那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我也不用再多說啦。」

  陳光照道:「打破了一重障礙還有一重。起初我以為只要爹爹答應了,霞姑那邊想來是應該沒有問題的。」

  說至此處,陳光照見金逐流微笑的看著他,臉上一紅,接下去低聲說道:「這不是我自作多情,雖然她沒有明白說過,但心裡也是感覺得到的,我知道她,她也真心愛我。」

  金逐流道:「那麼她後來為什麼又拒絕你呢?」

  陳光照道:「我討得爹爹的口風之後,就跑去找霞姑商量。以前我和她總是在外向相見的,這次還是第一次到她家裡找她。」

  金逐流道:「她知不知道你是來向她求婚?」

  陳光照道:「我心裡喜歡她,她當然是會知道的,不過,我那次到來,卻是大大出她意料之外!」

  金逐流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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