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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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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針是最微細的暗器,只有射著穴道,才能傷人。金逐流並沒有給射著穴道,正自以為無妨,不料腳尖剛一著地。驀然感到身上有麻癢癢的感覺,原來他著的不是普通的梅花針,而是淬有劇毒的梅花針。 金逐流怒道:「是誰偷放暗器?有膽的敢出來和我一戰麼?」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已在答道:「金逐流,你還是留一口氣準備後事吧,我可沒有工夫奉陪你了!」金逐流眼光一瞥,在人叢中找出那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石霞姑的那個奶媽賀大娘。 金逐流冷笑道:「區區毒針,焉能害我?」揮劍殺入人叢,徑奔賀大娘。那些六合幫的小頭目焉能抵擋他的精妙劍法,只聽得「哎唷,哎唷!」之聲不絕於耳,轉眼間就有七八條漢子變作了滾地葫蘆。還幸金逐流之意不在多傷人命,只是刺傷了他們的關節穴道,以便掃除障礙。 賀大娘大吃一驚,心道:「我這梅花針是用五樣最厲害的毒藥淬練的,比那日給他喝的毒茶毒得多,這小子居然行若無事,難道他是金剛不壞之軀?」她是領教過金逐流的厲害的,那裏還敢戀戰,虛擋兩招,連忙走避。就在此時,史白都已是追了出來,縱聲笑道:「金逐流,咱們勝負未分,有膽的你就別走!」 金逐流殺退了賀大娘,忽覺眼神一花,腦袋也微有暈眩之感。原來他的護體神功只能拖延毒性的發作,卻不能把毒質驅除出去。因此,對付武功稍弱於他的人還勉強可以,對付史白都這樣的強手,那卻是決計不能了。金逐流心想:「我才不上你的當呢!」當下吸一口氣,笑道:「有本領你就追來!」 金逐流默運玄功,抵禦毒氣的上侵,輕功自是不免稍受影響,史白都何等厲害,一眼就看了出來,說道:「賀大娘,這小子敢情是中了你的暗器?」賀大娘道:「不錯,他著了我兩枚毒針。還有……」賀大娘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但史白都已是哈哈笑道:「好,那就先拿了這小子再說。今晚是決不能讓他跑了!」口中說話,腳步已是向著金逐流逃走的方向追去,把賀大娘甩在後面。 金逐流心裏想道:「在半個時辰之內,諒史白都也追我不上。過了半個時辰,可就難說了。」當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把聲音遠遠送了出去,叫道:「厲大哥,厲大哥!」他放心不下厲南星,意欲與他會合,彼此好有個照應。 連叫三聲,卻聽不見回答。賀大娘隨後趕了上來,冷笑說道:「厲南星早已死了,你到黃泉路上找他去吧!」 金逐流罵道:「胡說八道,你這妖婆膽敢詛咒我的厲大哥,回頭我再與你算賬。」賀大娘冷笑道:「是我親手殺他的,你怎麼樣?要算賬你就來吧!哼,只怕你要跑也跑不了!」她仗著有史白都撐腰,膽子大了許多,也就不怕激怒金逐流了。 金逐流心裏想道:「我可不能中她的計。」回頭罵道:「你急什麼,這筆賬我記下了,慢慢和你再算。」 金逐流雖然不信賀大娘的詛咒,但聽不到厲南星的回聲,卻是難免有點驚疑。他用上了「傳音入密」們功夫,周圍三五里之內,稍有內功造詣的人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而以厲南星的造詣,倘若在這範圍之內,也必然可以用同樣的功夫將聲音送到他的耳朵。金逐流心想:「難道他已經跑出了五里之外?但他給史白都踢了一腳,以他的輕功而論,似乎不會就跑得這麼遠。 金逐流驚疑不定,精神不能集中,忽地又有點暈眩的感覺。金逐流連忙鎮懾心神,回頭一望,史白都和賀大娘已是越追越近。 金逐流自忖已是不能支持半個時辰,心裏想道:「丐幫的接應怎麼還不見來?我得先想個法子甩開他們再說。」 此時已是追到街上,金逐流提一口氣,飛身上了民房,東竄西閃,到了一處有幾條街道交叉的所在,金逐流跳了下來,躲進一條冷巷。 史白都突然不見了金逐流的踪跡,卻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小子一定是快要毒發,自知不能再跑,故而躲藏。好,我就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他也有點害怕金逐流躲在暗處暗算他。當下止了腳步,準備等待幫眾大隊來到,再封鎖這幾條街道,逐屋搜人。 過了不久,賀大娘和青符、圓海、董十三娘等人先後趕到。史白都吩咐他手下的三個香主率眾搜查,佈置停當,喘過口氣,想起一事,回頭問賀大娘道:「你剛才說的那事是真是假?」 賀大娘笑道:「我雖然打不過金逐流,殺厲南星的本事還是有的,幫主不必疑心,我親眼看見他死了。」 史白都兀是半信半疑,說道:「他有玄鐵寶劍,你怎麼殺了他的?」心想:「你若是親手殺了他,又何必說是眼見他死的,這不是畫蛇添足嗎?」 賀大娘道:「是這樣的:我躲在暗處,冷不防的給他一手暗器,他著了我的一枚透骨釘,又著了我的一枚腐骨環,這都是淬過劇毒的暗器,打我不過,我把他逼到河邊,正要取他性命,他卻已先跳下河中去了,想必他是要保個全屍吧。哩,嘿,這小子的內功比不上金逐流,中了我的暗器,跳下湍急的河流之中,縱使他有十條性命,也是決計不能再活的了。幫主你若是要全屍的話,大可以派人駕快船到下游去打撈他的屍體。」 史白都道:「他的玄鐵寶劍呢?」 賀大娘道:「連人帶劍都沉到水底去了。」 史白都道:「可惜,可惜,屍體是會浮起來的,可以打撈,玄鐵寶劍沉到水底,可是不易尋找了。」但雖有惋惜,卻也甚為歡喜,心想厲南星帶著玄鐵寶劍跳水,那是必死無疑的了。 正在說話之間,忽聽得號角嗚嗚之聲,從東西傳來,這是六合幫中報警的號角。 史白都吃了一驚,說道:「是什麼人膽敢來捋虎鬚。快去查問!」 不待查問,報信的人已經來到,說道:「幫主,不好了,丐幫的人和我們的人打起來了,為首的是一對青年男女,男的用一把極為奇怪的劍,好像會妖法似的,不用刺著人,那人就像突然患了發冷病一般,倒在地上直抖,那女的更是厲害,撒出的梅花針敢情都是毒針,我們的人已經給她傷了許多。現在快要攻到咱們的總舵了。幫主,你快回去!」 賀大娘又驚又喜,說道:「這一定是霞姑和陳光照這小子!」 史白都哈哈笑道:「好,他們來得正好!你不必抱歉做不成大媒啦,我親自搶親去!」石霞姑和陳光照在濟南之事,史白都早已從先趕回來的董十三娘口中得知。 當下史白都帶了賀大娘回去應付丐幫,並準備活擒石霞姑。留文道莊主持搜捕金逐流之事,史白都料想金逐流已中了毒,有文道莊和他手下的三大香主足可以對付金逐流有餘。 且說金逐流躲進了冷巷,聽得外面人聲喧鬧,正自著急,忽地有個人從角落裏閃了出來,將他一把抓住。 金逐流吃了一驚,正要施展反手擒拿的絕技,只聽得那人已在低聲說道:「莫慌,是我!」金逐流這才看清楚了那個人,喜出望外,說道:「原來是你。李大哥,你怎麼也到了這兒?」原來這人乃是李敦。 李敦道:「我是特地來接應你的,快跟我來,有話進去再說。」此時已是深夜四更時分,家家門戶緊閉,卻忽有一家人家打開了大門,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敦的未婚妻何彩鳳。 金逐流進了屋子,說道:「六合幫的人就快要來搜索了,躲在屋子裏也不是辦法。」 李敦笑道:「我自有辦法。」說罷搬開一個水缸,再揭開一塊石頭,下面現出黑黝黝的洞穴。李敦說道:「這個地道可以通到小東門的大街。就是有人到來搜查,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何彩鳳提了一盞燈籠,前面照路,金逐流笑道:「原來這地道裏還有房間呢,你怎麼找得這個好所在的?」 李敦道:「這是我以前部署下來的。實不相瞞,我這次重回揚州,為的也是想把史姑娘救出來,卻沒得到機會,好在丐幫的李舵主和我是經常互通消息的,剛才他派了人來,我才知道你今晚要闖進六合幫查察虛實。我怕你失事,聽得人聲,就趕來接應,果然接到了你,這可真是巧極了。」 何彩鳳道:「聽說史姑娘要和一個姓厲的成婚,這是怎麼回事!」 金逐流道:「這人是我的結拜兄弟,史白都想利用他,是以佯作允婚,實是一個要坑害他的騙局。」 何彩鳳道:「那麼史姑娘現在怎麼樣了?唉,史姑娘真是好人,要不是她以前暗中保護敦哥,我們也沒有今天呢。」 金逐流道:「史姑娘未曾逃出,不過料想史白都也不敢怎樣將她難為,因為他還要利用妹妹來巴結西昌將軍帥孟雄。咱們慢慢再想辦法救她。」說至此處,想起何彩鳳剛才的話,問道:「你們已經成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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