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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陳光照大吃一驚,說道:「這毒酒會有什麼效果?你可以解我之毒,就不能解你自己之毒麼?唉,你又為何要喝這杯毒酒?」

  石霞姑道:「當時我為了救你,我說:奶娘,你若殺了他,我也決不能獨活,她說:好,你既然不惜一死也要救他,那你就喝了我這杯毒酒。她下毒的本領比我高明百倍,這毒酒是三個月之後才發作的,到期她給一顆藥丸,又可以再延三月。她說:我並不想要你的命,只是要用這個辦法強制你遵守你的諾言,只要你不更與他往來,每三個月我給你服一次藥,你完全和常人一樣。」

  陳光照恨恨說道:「好狠毒的手段!」

  石霞姑道:「還不僅僅是這樣呢。賀大娘給我下的毒名叫吸血散,我喝了她的毒酒,血液已經中毒,要解此毒,另有一套『金針拔毒』之法,並非任何藥物所能醫抬。這套金針拔毒之法載於厲祖師留下的秘笈『百毒真經』,我卻沒有學過。如果我不聽賀大娘的說話,和你做了夫妻,我固然活不了三個月,你也要受我連累,中毒而亡。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和你一起了吧?」

  剛說到這裏,忽聽得一個聲音笑道:「不,石姑娘,你還是可以留下來的。不但可以留下來,和陳大哥做夫妻也不礙事。」

  陳光照大喜道:「金兄,你回來了?」

  只見視窗人影一晃,金逐流已是站在他們面前,笑道:「石姑娘,剛才在曹家發暗器的人就是你吧?我還沒有多謝你呢。」

  石霞姑又驚又喜,心想:「這人的輕功可是比我高明多了,我連一點聲息都沒聽到。但聽他這樣說,難道他會給我解毒?」

  陳光照詫道:「霞姑,原來你已經到過曹家了?」

  石霞姑道:「我就是因為要探聽你的消息,才去曹家的。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始知你是在這兒療傷,要不然我怎麼能找到你呢?我本來不讓賀大娘知道,但現在我用獨門的餵毒暗器打傷了他們的兩個人,賀大娘當然也會知道是我的所為了。」

  陳光照道:「那你就不應該回去了。」

  石霞姑道:「我回不回去,大不了也只是一個死字。但我可不能連累了你。」

  金逐流笑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但我剛剛說過的話、難道你還沒有聽清楚,要我再說一遍麼?」

  陳光照道:「金兄,莫非你懂得那套金針拔毒之法麼?」

  金逐流道:「我不懂,但天下除了那老妖婆之外,也總還有人懂得。你忘記了厲南星厲大哥了麼?他是天魔教主的兒子,那什麼百毒真經,他豈有不精通之理?」

  陳光照大喜道:「不錯,咱們馬上到揚州去,咱們為他解困,也請他為霞姑解毒。」

  金逐流道:「你完全好了?」

  陳光照道:「霞姑給我的解藥靈驗得很,我想明天一早,我可以和你一道走了。霞姑,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石霞姑等於是絕處逢生,有了這個希望當然不能放過了,當下也顧不得羞澀,欣然答應,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們三人便與王泰告別,離開了濟南,徑赴揚州。

  金逐流早已知道史白都與厲南星的約會是個騙局,生怕厲南星上當,恨不得插翅飛到揚州。金逐流暗自思量:「不知厲大哥可想到這一個騙局?但他對紅英一往情深,只怕明知是個騙局,他也是要去的了,紅英的心意知不知怎樣?」想至此處,不覺一片惘然,又不禁暗自責備:「我已經決定成全他們,又何必妄自揣測?此去揚州,我只當盡力而為,幫這一對有情人得成眷屬,我絕不能胡思亂想。」

  金逐流在途中為厲南星著急的時候,正是厲南星在六合幫的總舵做著美夢之時。

  這一日厲南星來到了六合幫總舵,幫主史白都打開中門迎接,待他如同貴賓。

  厲南星驚疑不足,跟著史白都進了內花廳,坐定之後,便即問道:「史幫主約我此來,有何見教,望史幫主明以告我。」

  史白都哈哈笑道:「厲公子是聰明人,還用得看我說嗎?當然是為了舍妹的終身大事了。」

  厲南星是個熱情而又爽直的人,便即說道:「史幫主如此爽快,那我也不想繞著道兒說話了,我對令妹是一見傾心,倘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令妹對我也似乎未嘗無意,如今就只看史幫主的意思了。」

  史白都道:「說老實話,當初我是不大贊同的。但如今我卻是不能不改變主意了。一來我已經知道你們確實是彼此相愛,我只有這個妹子,我又怎忍心將你們拆散,令她傷心?二來我如今也知道厲公子是個英雄豪傑,只憑你今日敢來單騎赴會,我就要佩服你的勇氣了。舍妹得配英雄,終身有托,我做哥哥的也為她歡喜。因此我決意成全你們,並為你們主持婚禮。」

  任何人都是喜歡戴高帽的,厲南星得史白都一讚,對他的惡感不覺減了幾分。但史白都答應得這樣爽快,厲南星卻是不能不有「大出意外」之感。

  史白都笑道:「厲公子何以沉吟不語,敢情是有什麼心事麼?你我如今已成了親家,恕我不客氣稱你一聲老弟了,你有什麼話,不妨坦直地告訴我這個大哥。」

  厲南星想了一想,說道:「多謝大哥許婚。那麼,請你恕我直言,我可不想親家變成仇敵。你當然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可以告訴你們,我決意反清,這是決不會改變的!你若要悔婚,如今未晚!」

  史白都道:「我早已料到你要說這番話了。我能夠答應你們的婚事,當然我曾經好好的想過!」

  厲南星道:「那麼我倒想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如何?據我所知,一個月前,好像你還是想把令妹許給西昌將軍帥孟雄的。」

  史白都面上一紅,說道:「這是我一時的糊塗,我確曾有過此意。好在這月親事不成,否則真要教天下英雄笑話了。」

  厲南星聽他言請之中頗有悔過之急,心裏暗暗歡喜,便即釘緊一句,問道:「為什麼?」

  史白都道:「實不相瞞,我雖然說不上是胸懷大志,卻也不甘以一個區區六合幫幫主的身份虛度此生。我上京給薩福鼎祝壽,為的就是結交天下英雄,闖出一番事業!誰知……唉!」

  厲南星道:「史大哥有何感觸?」

  史白都驀地一拍桌子,說道:「誰知那些朝廷的大官,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作一個有骨氣的人看待,好像我們定要投靠他,向他討飯吃似的。」

  厲南星心裏暗笑:「在薩福鼎眼中,你本來就是一條狗。」卻故意問道:「我看薩福鼎對你,也好像很不錯嘛。」

  史白都道:「什麼不錯?」我現在才知道他不過只是想利用我罷了。他口中說是禮賢下士,邀我上京,其實還不是那麼一回事,要我做他的奴才而已,哼,我好歹也是一幫之主,豈能做他的奴才?」

  厲南星道:「那天尉遲炯夫妻大劫壽堂,你幫薩福鼎的忙也很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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