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俠骨丹心 | 上頁 下頁
三六


  這漢子給熱山芋一燙,好不難受,嘴唇燙腫,眼淚也掉了下來。金逐流笑道:「怎麼,不好吃嗎?」

  漢子大怒,他的手上本來是提著鬼頭刀的,一怒之下,不假思索,便向金逐流猛斫,大喝道:「好呀,我斃了你!」

  這漢子的快刀也當真了得,口中只說了六個字,手底已是閃電般地斫了六六三十六刀!

  金逐流叫道:「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別要當真斫著我才好!」

  那漢子連斫三十六刀,連金逐流的衣角也沒沾上,不由得呆了一呆。金逐流笑道:「哈,原來你果然是和我開玩笑的。好,禮尚往來,咱們玩耍玩耍!」

  橫掌一抹,這漢子未能避開,給他抹了滿頭滿面。金逐流的掌心有爛泥似的「芋漿」還有煤灰,一抹之下,把這漢子變了個大花面。

  青衣道士看見金逐流連續使出的上乘武功,這一驚非同小可!只怕金逐流要施展毒手,連忙搶上前去,抖開拂麈,喝道:「小叫化休得放肆。」

  青衣道士的拂麈拂將過來,麈尾散開,把金逐流的身形都籠罩了,每一根麈絲都似利針似的挺起,威脅著金逐流的全身穴道。金逐流也不由得心中一凜,想道:「這牛鼻子臭道士倒是個一流高手。」

  金逐流也提防他要下著手,不敢輕故,一聲長嘯,把道士的拂麈吹得恍如亂草隨風,麈絲飄敬,青衣道士喝道:「好功夫。」

  隨手一抖,拂麈重又集成一束,竟然當作判官筆使,出手生風,點向金逐流胸膛的「愈氣穴」。

  拂麈是輕柔之物,這道士居然能把它當作判官筆使,內功的造詣也確是不凡的了!禮尚往來,金逐流也贊了一個「好」字,當下揮袖一佛,解了青衣道士拂麈刺穴的招數。

  那短小、精悍的漢子提刀復位,說道:「這小叫化一定是窮酸一黨的,咱們可不能放過了他!」

  青衣道士道:「當然,我怎能讓你平白吃他的虧。」

  他雖然吃驚于金逐流的武功,但為了同幫兄弟的義氣,只好把全部的本領都拿出來,與那漢子聯手猛攻金逐流。

  那漢子的本領雖是與金逐流相差頗遠,但青衣道士的武功則是甚強,在青衣道士接了金逐流八成攻勢的情形之下,這漢子的快刀對金逐流也就有點威脅了。

  激戰中這漢子看出便宜,一刀從金逐流背後砍來,金逐流聽聲辨器,頭也不回,反手一彈。「錚」的一聲,把漢子的鬼頭刀彈開。說時遲,那時快,道士的拂麈又已當胸拂到,是極厲害的一招拂穴招數。

  金逐流使了個「移形換位」的天羅步法,左手陰掌,右手陽掌,雙掌一分,形如雁翅掠推出,力道一剛一柔,相互牽引,使刀的漢子一個踉蹌,一刀劈將過去,險些劈著了他的同伴。

  青衣道士忽地咦了一聲,退後三步,喝道:「小叫化,你是天魔教的弟子麼?」

  金逐流道:「什麼天魔教,我才不屑於做邪教的弟子呢!你胡說八道,吃我一掌!」

  青衣道士大為驚詫,解了金逐流的一招,說道:「你不是天魔教的弟子,為什麼卻會天魔教的武功?」

  金逐流大笑道:「笑話,笑話,你不識我的武功就不要亂說!」連環掌發,把那青衣道士打得手忙腳亂。

  金逐流有所不知,青衣道士誤認他是天魔教的弟子其實也是有根據的。原來天魔教的祖師厲勝男也曾練過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金世遺的武功則融會了各派所長,特別以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為樑柱,以天山派的內功心法為根基而演化的。金逐流剛才所使的一招,正是喬北溟武功秘笈中的「陰陽雙撞掌」的功夫,這青衣道士在二十年前曾見過天魔教主使過。

  青衣道士驚疑不足,心裡想道:「這小叫化若是天魔教的弟子,決不敢對本教如此辱駡,只不知他的武功卻又何以是天魔教一路?」

  青衣道士心有所疑,越發想要把金逐流活擒追問他的來歷,他知道金逐流的本領在他之上,但他也看出金逐流經驗不足的弱點,於是採用纏鬥的戰略,消耗金逐流的氣力,希望金逐流一有破綻,便可乘暇抵隙。那短小精悍的漢子用快刀配合自己攻擊,也是每一刀都斫向金逐流的要害。

  青衣道士打得如意算盤,金逐流也並不笨,他看出對方是要消耗他的氣力,便也立即改變戰術,使出「天羅步法」與對方游鬥,鬥了一會,金逐流暗自思量:「這臭道士的武功很是不弱,我又不知道他的底細,若然殺傷了他,只怕會做錯了事。」

  原來以金逐流的本領,本是可以速勝的,但因青衣道士的武功也很不弱,若求速勝,則非施展最厲害的殺手不可。

  金逐流踟躕未決,那漢子只道金逐流已有怯意,越發逼得緊了。金逐流驀地得了一個主意,心裡想道:「這廝可惡得很,我且和他開個玩笑。」

  激戰中故意露出個破綻,身形一晃,似欲跌倒,那漢子喜出望外,沖上去便是一刀。他與青衣道士聯手作戰,本來是配合得十分緊密的,此時獨自沖上前去,登時便失了照應。

  青衣道士連忙叫道:「小心!」

  話猶未了,金逐流身形一閃,已是閃電般的繞到了那漢子的背後。雙手一刀劈空,只覺頸項麻癢癢的好不難受,原來是給金逐流輕輕地捏了他一把。

  青衣道士拂麈揮出,已經遲了一步,金逐流揮袖蕩開他的拂麈,說道:「打得久了,也該換換口味啦,等下請你看場好戲。」

  只見那漢子好像滿身都是跳蚤似的,聳肩、扭頸、手舞、足蹈,口中還發出「呵呵」的聲音,形狀極是滑稽。

  青衣道士大吃一驚,叫道:「焦老三,你怎麼啦?」

  可憐那漢子瘋狂般地跳躍不休,那裡答應得出話。金逐流哈哈笑道:「也沒什麼,要不了他的命的,你可以放心。我只不過禮尚往來,順便也請你看一場耍猴兒的把戲而已。」

  原來這個焦老三是給金逐流用獨門手法點了他的「麻癢穴」。在他剛才偷襲金逐流的中「麻癢穴」的,如今是他點不著金逐流,卻給金逐流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了。故此金逐流說是「禮尚往來」!

  金逐流的獨門點穴手法更為厲害,這漢子癢得難受,「噹啷」一聲,拋下了鬼頭刀,雙手在身上亂抓,自己把衣裳撕裂,在身上抓起了一條條的血痕。

  青衣道士歎了口氣,說道:「焦老三,咱們打不過人家,別在這裡丟人現世啦。」

  拖了那個漢子,跑出廟門,金逐流哈哈一笑,拱手說道:「好走,好走,恕我不送了。」

  金逐流回過頭來,笑道:「偷兒朋友,現在你可以出來啦!」說罷,提起那口銅鐘。忽見火光一閃即滅,原來是那人手上拿著一個火石,臉上卻露出一片茫然的神色,如癡似呆地仍然盤坐在地上。

  正是:

  追兵退後風波靜,何故癡呆事太奇。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