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俠骨丹心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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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破廟並沒多餘的東西,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漢子是因為氣不過金逐流,不願就放過了他,故而要留在屋內,想借個題目向金逐流發作的。那青衣道士卻不願惹事,在破爛的供案後面張望一下,便道:「鬼影也沒一個,咱們還是走吧。」 金逐流一手支頭,懶洋洋地躺在地上,一手剝芋頭來吃,笑道:「對啦,你們還是快快的給我滾開的好。我吃飽了就要睡的。」 那漢子怒道:「好呀,你這小叫化膽敢對我無禮,我不要你滾你要我滾,哼,哼,惹得老子生氣……」金逐流側目斜視,冷笑道:「怎樣……」 那青衣道士拉了同伴一把,說道:「焦老三,和小叫化吵嘴有什麼意思?走吧!」這青衣道士是個老於江湖的大行家,他見金逐流這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心中倒是有點驚疑不定,想道:「這小叫化膽敢如此,定有所恃。他本身的武功,或者不怎麼高,但他的師父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青衣道士勸同伴的口氣似乎是看不起金逐流,實在則是頗有顧慮,不想樹敵。 青衣道士是他們那一幫的大哥,使鬼頭刀的漢子不敢不聽他的說話。在他連拉帶勸之下,只好悻悻地離開。可是在他經過那個大鐘的時候,卻又停下了腳步,敲了幾下銅鐘。 青衣道士笑道:「想來這窮酸不會是躲在裏面的。」原來青衣道士雖然對金逐流有所顧忌,但對金逐流的估計還是不足,心裏在想:「這窮酸若是藏在銅鐘之內,小叫化的氣力怎能提得起這口銅鐘,沒人把那窮酸放出去,他不是要活生生的餓死了?這窮酸是個機靈鬼,決不會這樣笨的!」 那漢子餘怒未消,用鬼頭刀又重重地敲了幾下,說道:「他若是藏在裏面,我就震聾他的耳朵。」 金逐流翻了個身,半坐半躺的斜倚身子說道:「喂,我說過我要睡覺的,我不喜歡有人騷擾,你再敲鐘,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那漢子給金逐流傲慢的態度氣得七竅生煙,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跳過來,駢指如戟,便向金逐流的背心一戳。 這漢子倒也不是想要金逐流的性命,他戳的是金逐流背心的麻癢穴,用他獨門的手法戳了別人的麻癢穴,可以令對方如受酷刑。這漢子是想用這個狠毒的手法來追問金逐流的口供,同時也讓他吃點苦頭。 青衣道士皺了皺眉,叫道:「老三!」可是這漢子已經出手。青衣道士想要制止也來不及了。這漢子一聲大喝:「叫你這小叫化知道我的厲害!」指頭已經戳到了金逐流的背上。 金逐流微微一笑,說道:「也不見得怎麼厲害。」仍是那麼樣懶洋洋地保持著半躺半坐的姿勢,連動也沒有動一下,口裏還在吃著芋頭呢,可是他話猶未了,只聽得那短小精悍的漢子「哎喲」一聲,如是身不由己地向前一個傾側,急衝三步,踏進了火堆之中。原來金逐流雖然沒有反擊,但他身有護體神功,這漢子的手指戳到了他的身上,如受電震! 這漢子的雙腳踏入火堆,哇哇大叫,金逐流道:「你想吃煨芋頭是不是?不用你搶,我請你吃!」在火堆裏撿起一個沾上灰的芋頭,就向他的嘴巴一塞。 這漢子給熱山芋一燙,好不難受,嘴唇燙腫,眼淚也掉了下來。金逐流笑道:「怎麼,不好吃嗎?」漢子大怒,他的手上本來是提著鬼頭刀的,一怒之下,不假思索,便向金逐流猛斫,大喝道:「好呀,我斃了你!」這漢子的快刀也當真了得,口中只說了六個字,手底已是閃電般地斫了六六三十六刀! 金逐流叫道:「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別要當真斫著我才好!」那漢子連斫三十六刀,連金逐流的衣角也沒沾上,不由得呆了一呆。金逐流笑道:「哈,原來你果然是和我開玩笑的。好,禮尚往來,咱們玩耍玩耍!」橫掌一抹,這漢子未能避開,給他抹了滿頭滿面。金逐流的掌心有爛泥似的「芋漿」還有煤灰,一抹之下,把這漢子變了個大花面。 青衣道士看見金逐流連續使出的上乘武功,這一驚非同小可!只怕金逐流要施展毒手,連忙搶上前去,抖開拂麈,喝道:「小叫化休得放肆。」 青衣道士的拂麈拂將過來,麈尾散開,把金逐流的身形都籠罩了,每一根麈絲都似利針似的挺起,威脅著金逐流的全身穴道。金逐流也不由得心中一凜,想道:「這牛鼻子臭道士倒是個一流高手。」 金逐流也提防他要下著手,不敢輕故,一聲長嘯,把道士的拂麈吹得恍如亂草隨風,麈絲飄敬,青衣道士喝道:「好功夫。」隨手一抖,拂麈重又集成一束,竟然當作判官筆使,出手生風,點向金逐流胸膛的「癒氣穴」。 拂麈是輕柔之物,這道士居然能把它當作判官筆使,內功的造詣也確是不凡的了!禮尚往來,金逐流也讚了一個「好」字,當下揮袖一佛,解了青衣道士拂麈刺穴的招數。 那短小、精悍的漢子提刀復位,說道:「這小叫化一定是窮酸一黨的,咱們可不能放過了他!」青衣道士道:「當然,我怎能讓你平白吃他的虧。」他雖然吃驚於金逐流的武功,但為了同幫兄弟的義氣,只好把全部的本領都拿出來,與那漢子聯手猛攻金逐流。 那漢子的本領雖是與金逐流相差頗遠,但青衣道士的武功則是甚強,在青衣道士接了金逐流八成攻勢的情形之下,這漢子的快刀對金逐流也就有點威脅了。 激戰中這漢子看出便宜,一刀從金逐流背後砍來,金逐流聽聲辨器,頭也不回,反手一彈。「錚」的一聲,把漢子的鬼頭刀彈開。說時遲,那時快,道士的拂麈又已當胸拂到,是極厲害的一招拂穴招數。 金逐流使了個「移形換位」的天羅步法,左手陰掌,右手陽掌,雙掌一分,形如雁翅掠推出,力道一剛一柔,相互牽引,使刀的漢子一個踉蹌,一刀劈將過去,險些劈著了他的同伴。 青衣道士忽地咦了一聲,退後三步,喝道:「小叫化,你是天魔教的弟子麼?」金逐流道:「什麼天魔教,我才不屑於做邪教的弟子呢!你胡說八道,吃我一掌!」青衣道士大為驚詫,解了金逐流的一招,說道:「你不是天魔教的弟子,為什麼卻會天魔教的武功?」金逐流大笑道:「笑話,笑話,你不識我的武功就不要亂說!」連環掌發,把那青衣道士打得手忙腳亂。 金逐流有所不知,青衣道士誤認他是天魔教的弟子其實也是有根據的。原來天魔教的祖師厲勝男也曾練過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金世遺的武功則融會了各派所長,特別以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為樑柱,以天山派的內功心法為根基而演化的。金逐流剛才所使的一招,正是喬北溟武功秘笈中的「陰陽雙撞掌」的功夫,這青衣道士在二十年前曾見過天魔教主使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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