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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仲長統推辭不得,只好坐下。笑道:「金老弟,你的性情與令尊又似又不似,令尊初在江湖行走的時候,瘋瘋癲癲的,別人都怕他幾分。你初來的時候,有你爹爹的那一份不羈氣概,但卻不似你爹爹的瘋癲,轉眼間你又彬彬有禮起來了,這倒令我頗出意外呢。嘿嘿,哈哈,我和你的爹爹是老朋友,你可別怪我胡說八道。」

  金逐流笑道:「是麼?爹爹的舊事我知道得很少,不過媽媽倒是常常說我的脾氣像爹爹的。」

  仲長統笑道:「依我看來,你是一半像你爹爹,一半像你媽媽。你不知道,你爹爹少年時候比你胡鬧百倍,後來認識了你的媽媽,性情這才漸漸有了改變的。」

  仲長統說得不錯,金逐流的父母一個是放蕩不羈,一個是端莊嚴謹,金逐流自小受父母的薰陶,他的性情當然也是兩方面都受了影響。

  當下重新入席,仲長統坐下金逐流剛才的位子,金逐流則坐在江海天的下首。金逐流又把秦元浩拉了來,要他坐在自己的旁邊,另一邊與唐加源相鄰,這是剛才文勝中坐的位子。金逐流笑道:「假的跑了,你這個真的理該就坐,還客氣什麼?」

  秦元浩頗是尷尬,訥訥說道:「金、金少俠,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諸多失禮,你、你莫見怪。這麼多老前輩在座,我怎敢僭越?」

  秦元浩已知道金逐流比他長兩輩,不便再和他稱兄道弟,但金逐流的年紀與他相若,他又不好意思以「老前輩」相稱,是以只好稱他一聲「少俠」。

  金逐流哈哈笑道:「我的師兄人稱大俠,這是名副其實,我剛剛出道,那裡就能稱一個『俠』字?我早就與你說過了,咱們是各交各的,不必拘泥什麼輩份。你我還是兄弟相稱,秦大哥,我最討厭別人客氣,你就給我坐下來吧。」

  江海天也笑道:「不錯,江湖上是講究各交各的,若當真要算起輩份,論起排行,那麻煩可就太多了。這個位子本來是給你的,你不必客氣了。」

  秦元浩聽得江海天也如此說,只好坐下。但他心中有事,席上諸人敘舊談新,十分熱鬧,他卻是沉默不言,顯出心神不屬的模樣。

  座中以他輩份最低,江海天只道他是過於拘謹,不敢說話。只有金逐流明白他的心事,悄悄在他耳邊說道:「你不必擔心,過兩天我和你到徂徠山探聽消息,決不讓你那位封姑娘受到折磨就是。」

  秦元浩面上一紅,低頭喝酒。

  仲長統笑道:「你們咬耳朵,悄悄地說些什麼呀?」

  金逐流道:「沒什麼,秦大哥是想念一位朋友。我答應陪他同去探訪。」

  仲長統笑道:「是女朋友麼?我老叫化最喜歡做媒人,你若有為難之事,說給我聽,老叫化總有辦法成全你的心願。」

  原來金逐流所說的話,仲長統雖沒聽全,也已隱約聽到了一半。「徂徠山」和「封姑娘」等等,他都聽見了。秦元浩滿面通紅,說道:「老前輩說笑了。」

  仲長統最愛多管閒事,心想:「徂徠山有什麼姓封或姓風的武林人家,這我倒不知道。這小娃兒不好意思說,我倒要去打聽打聽。」

  仲長統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再追問下去,當下哈哈笑道:「金老弟,你不知道,我老叫化喜歡做媒人這是出了名的,當年令尊令堂的婚事也是由我撮合的呢。」

  其實金逐流的父母金世遺和谷之華早已相識多年,只因經過許多波折,所以到了金世遺四十歲的年紀方才成婚,仲長統是曾勸過金世遺早定主意,但這段婚事則並非由他「撮」合的。仲長統說到他自認為得意之事,不免誇大其辭。

  仲長統接著笑道:「令尊和你的師兄是同一日成親的,此事傳為武林佳話,卻一晃眼就過了二十年了,令尊令堂好嗎?他們為什麼不回中原走走?難道把以前的老朋友都忘記了?」

  金逐流這才有空答覆各人的問題,說道:「家父是住在喬北溟祖師從前住過的火山島上,姬伯伯十五年前來和我們同住,那時我還未滿五歲,聽說他是從天竺回來的,偷來了許多好東西,送給我許多好玩的玩意兒。」

  江海天笑道:「姬伯伯一向是技癢難熬,到什麼地方都要一施空空妙手的。但他在火山島十五年,這也是金盆洗手了。這日子不知他是怎麼過的?」

  金逐流笑道:「火山島沒有第二家人家,他當然是不能再施空空妙手了。不過,他自己沒偷東西卻教我偷東西,這是瞞著我的母親教的。」

  江海天笑道:「沒有瞞著師父?」

  金逐流道:「爹爹還鼓勵我向姬伯伯討教呢。爹爹說讓姬伯伯教我,也好讓他過過賊癮。其實我媽也是知道的,不過她裝作不知罷了。」

  眾人聽了,無不大笑。仲長統道:「了不起,了不起!你的武功不遜于你父當年,但比你父親還多了一項神偷絕技,江湖上還有誰人敢來惹你?」

  金逐流接著說道:「葉大哥(沖霄)到過火山島幾次,聽說他們夫妻是在東海一個無名小島居住。爹爹有時候也到他們那兒去玩,不過我卻沒去過。最近一次是去年臘月去的,過了年才回來。據爹爹說,葉大哥就要回中原了。」

  谷中蓮和葉慕華等人聽了都是大為歡喜。仲長統再問一句:「那麼你爹爹回不回一來?」

  金逐流道:「爹爹說他也很想回來看看,不過要過了明年元宵才能作個決定。」

  這一天是中秋節,到明年元宵不過五個月,假若金世遺是過了明年元宵回來,則在半年之後就可以和他們見面了。仲長統等人聽得金世遺行期有定,見面可期,皆大歡喜。

  江海天則是心中一動,想道:「師父叫我在明年的元宵節到西山秘魔崖去會一個人,他自己也要到了那天才能決定回不回來,這兩件事不知可有什麼連帶的關係?」

  席散之後,江海天道:「華侄你帶師叔進後堂歇息,給師叔換過衣裳。」

  金逐流向江海天笑道:「師兄有命,我可不能再做小叫化啦。」

  江海天笑道:「你在江湖遊戲風塵我不反對,但在家中與賓客相對,還是整潔些兒的好。」

  金逐流笑著應了聲「是」。於是隨葉慕華進後堂更衣。

  李光夏與林道軒也隨著進去陪這位元剛認識的小師叔。江海天門下四個弟子,葉慕華、宇文雄二人年紀都比金逐流大些,李、林二人則比金逐流小一二歲。他們見小師叔武功又好,人又風趣,更難得的是年紀又和他們差不多,因此都很想和這小師叔親近親近。

  江家開的是「流水席」,江海天還要在外面招待客人,葉慕華帶領金逐流進入後堂更衣之後,也要出來幫忙師父送客,於是就讓他的兩個師弟陪金逐流在後常閒話。李、林二人纏著師叔談論武功,談說海外風光,十分高興。金逐流知道仲長統、一陽子等人今天是不會走的,他也不喜歡應酬,樂得在後堂歇息,待客人散了,再和這幾位武林的老前輩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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