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俠骨丹心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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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長統對這小叫化更是佩服,心裏想道:「雖然他是借了江海天之力把我震開,但他本身受得起我這一拍,功力也確是非同小可了。」於是笑道:「論輩份你不該坐這個位子,但以你這樣的年紀而有這樣的武功,當今之世恐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坐這首席。倒也無妨。好,我老叫化讓你了。小哥,你貴姓?」 金逐流心裏暗笑:「怎見得我的輩份就低於你?」但他對仲長統已有幾分佩服,當下也就一改輕佻的態度,正正經經地答道:「我姓金,名逐流。隨波逐流的逐流二字。」 仲長統笑道:「你這名字倒真有意思,江大俠的師父金大俠金世遺初出道時,是以叫化子的面目出現江湖的。如今你也姓金,同樣也是用小叫化的面目出現。我聽金大俠說過,他以『世遺』為名,是表示為世所遺,與世俗不能相合之意,而你則名叫逐流,隨波逐流,這命名的含意恰恰和金大俠的『世遺』二字相反,這可不是很有意思嗎?可惜金大俠現在不知是在那兒,要是他知道有你這個本家子弟的話,他一定歡喜得不得了,說不定還要收你作義子呢。」 金逐流搖了搖頭,說道:「我才不稀罕做金大俠的義子呢。」此言一出,滿堂賓客不禁又是相顧失色,覺得這小叫化太不識抬舉。只有江海天卻是驀地心中一動,暗自想道:「恩師遁跡海外,至今已是有二十一年沒有消息了。倘若他有兒子的話,倒是和這小叫化的年紀差不多。」金世遺、江海天兩師徒是同一日作新郎的,所以金世遺若有兒子,應該是與江海天的女兒年紀相當。 葉慕華笑道:「我給你們介紹介紹。這位是雲先生,這位是武當派的秦少俠。秦少俠,恐怕你還未知道吧,這位金兄是與令弟同來的。」文勝中大吃一驚,心道:「我那來的弟弟?」文道莊已知不妙,心想:「不知這小叫化搞的是什麼鬼把戲?我可得當心些兒。不過想來這小叫化也不應該知道我的來歷。」 一陽子與雷震子是常有往來的朋友,聽了這話,心中詫異:「我只知道雷震子只有一個姓秦的弟子,秦元浩還有一個弟弟這我可沒聽說過。難道是最近才拜的師?」文勝中改扮得十分巧妙,一陽子在武當山雖然見過秦元浩幾次,由於心中沒有起疑,剛才也就覺察不出他是假冒,但現在聽了這話,不禁對文勝中多瞧了兩眼,卻隱隱的感覺到有點什麼不對了。 一陽子的性情與仲長統相反。仲長統最愛多管閒事,而他則是最不好事的。不過既然有了懷疑,他也想要把秦元浩的弟弟找來一見。 一陽子正要開口,忽聽得環佩叮咚,原來是新娘已經出來敬酒了。一陽子把話語咽回,心道:「且待敬酒過了再問元浩也還不遲。」 江曉芙和宇文雄是經過許多波折才成婚的。今日她做了新娘,由新郎陪她出來敬酒,不禁喜上眉梢,矯羞之中更添了幾分嫵媚。可是當她的姍姍蓮步,來到貴賓的一席之時,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按理她是應該向首席貴賓先行敬酒的,但她卻怎想得到這個首席的貴賓竟是個小叫化!而同一席的又有兩位輩份極高與師門淵源極厚的兩位老前輩——仲長統與一陽子。她應該向誰先敬酒呢? 急中生智,江曉芙低聲說道:「請各位貴客喝杯淡酒。」那是表示對席上的客人都一樣尊重,讓客人自己取酒。客人都站了起來,只有江海天夫妻以家長的身份端坐不動。 文道莊驀地說道:「不敢當。」把托盤輕輕一推。看是輕輕一推,其實已是運用了三象神功,要把江曉芙震傷,跟著便要出手擒她作為人質。 江海天做夢也想不到有這種事情發生,但金逐流則是早已準備好了的。就在這同一瞬間,金逐流也驀地把那托盤一推,盤中的酒杯登時都跳了起來,酒花四濺,連江海天也給濺得滿頭滿面,但文道莊的三象神功,卻是給金逐流消解了。 金逐流冷笑說道:「又不是特地給你敬酒,要你先說什麼不敢當?我坐首席,我都還未曾喝酒呢!」 江曉芙嚇得呆若木雞,但她還未知道她的性命已是在那托盤一轉之間,從死亡的邊緣上轉了回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作了一個循環。不但江曉芙茫然不解,一眾賓客也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誰也不敢想像文道莊竟是包藏禍心,有那麼大的膽子要暗害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的女兒。 江海天是明白的,但文道莊的「三象神功」並不是他出手消解,因此他也還未能省悟文道莊是誰。當下,他就暫不作聲,看文道莊如何言語。仲長統與一陽子見主人沒有發作,也就暫且袖手旁觀。 文道莊又驚又怒,強自作態,喝道:「小叫化,你好無禮!主人容忍你的狂妄,讓你坐首席,你就妄自尊大了麼?」他已知是再難得逞,要逃也逃不了,故此不能不內荏而色厲,但盼可以掩飾得過去。 金逐流笑道:「好,你不肯服我,那麼咱們就較量較量。我若輸了給你,讓你坐這首席便是。」 喜筵上有客人要打起來,這當然是大殺風景之事。谷中蓮還只道他們是意氣之爭,低聲說道:「海天,你勸一勸吧。都是客人,何必傷了和氣。」江海天笑道:「以武會友,事屬尋常。難得這兩位貴客高興!咱們也樂得開開眼界。芙兒,你也不必忙著敬酒了。」 江曉芙驚魂稍定,放下托盤,坐在母親身旁。谷中蓮還未知道女兒剛才是險些受了暗算,但見女兒面色發青而丈夫又是這般言語,亦已知道事情定有蹊蹺。她給女兒把了把脈,知她並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江海天則知道是金逐流救了他的女兒的,當然他也是知道文道莊不懷好意的了。不過,他卻不先道破,有心看看這兩人的武功。心裏思量:「只要他們一動了手,我就不難知道他們的來歷。這小叫化要是打不過的話,我也總有辦法幫他的忙。」 江海天既不阻攔,客人們更是樂得看看熱鬧。於是在園中騰出一塊空地,大家都停下筷子,看他們二人比武。 文道莊恨不得把這小叫化一掌擊斃,但卻不得不裝模作樣地說道:「諒你這小叫化能有多大本領,你是要點到即止還是死傷不論?」金逐流笑嘻嘻道:「隨便。你要怎麼打我就陪你怎麼打。」文道莊雙眉一豎,喝道:「好,出招吧!」金逐流笑道:「我既然坐在首席,理該讓你三招。」 文道莊大怒,更不答話,一掌就劈出去,金逐流用了個「風颭落花」的身法一閃閃開,笑道:「沒打著!」話聲未了,文道莊第二招相繼發出,是極為凌厲的一招擒拿手法,只聽得「嗤」的一聲響,金逐流的一隻袖子給他撕了下來,但還是躲過了。 他們一個攻得狠,一個避得妙。賓客都禁不住喝起采來,但也禁不住為這小叫化暗暗擔心,這小叫化第二招便給撕了一隻袖子,只怕第三招更難應付。仲長統對江海天說道:「我看這兩人的本領只怕是在伯仲之間,小叫化要讓對方三招,未免太冒險了。」他與金逐流是不打不成相識,因此對金逐流頗有愛惜之心。江海天聽了他的話,微笑不答。 金逐流笑道:「叫化子的衣裳是應該破破爛爛的,多謝你幫了我的忙了。」他險些吃了大虧,嘴裏卻還在說風涼話。 文道莊給他連避過了兩招,心中也是吃驚不已。在又驚又怒之下,第三招使出了獨門殺手。 此招一出,頓然間只見掌影重重,金逐流的後左右的退路全都給他封閉。周圍數丈方圓之內,捲起了一股旋風,沙塵滾滾,被旋風捲上半空,好像一根黑色的圓柱,文道莊已是用上了「三象神功。」 近處的賓客連忙後退,怕給塵沙飛入眼睛,但卻又捨不得不睜大了眼睛來看,要看金逐流如何能夠避得過這一招。 塵霧迷漫中眾人還未曾看得清楚,只見金逐流已是躲過了這一招,在一棵桃樹下笑嘻嘻地說道:「好厲害,可惜還是傷我不著。」 武功稍弱的都看不出金逐流用的是什麼身法,居然能夠在對方的掌勢籠罩之下脫身而出。但賓客中不乏高手,有人嚷道:「這是天羅步法!」「咦,這小叫化也會天羅步法,難道是青城派的弟子?」「不錯,他踏的好像是天羅步法,但又似有點不對。他不是青城派的。」最後說話的這個人是青城派的高手蕭志遠,他的祖父蕭青峰就是精通天羅步法的大宗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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