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俠骨丹心 | 上頁 下頁


  封子超一聽,女兒說的確是很有道理,心裏想道:「不錯,若是嫦兒將他背出去,莫說不能這樣快回來,憑她那點輕功,我也會聽得出她的腳步聲的。」於是說道:「好了,好了。算為父的不是,你別哭了。好在文叔叔和你的文大哥都不是外人,你也不用擔心給人笑話。」文勝中有心向她討好,也過來賠了個不是,說道:「都怪我看管不嚴,連累嫦妹受了委屈了。」封妙嫦抽抽咽咽,給他一個不理不睬。

  封子超道:「好,待我仔細的再查一查。」文勝中正覺訕訕的不好意思,於是兩父子跟在封子超的後面,都走出了封妙嫦的房間。

  封子超先到密室裏查看「千日醉」的解藥,只見解藥原封不動,一顆都沒有少。封子超放下一重心事,說道:「我也料想阿嫦沒有這樣大膽,敢偷解藥。好,只要解藥沒失,這小子就至少要醉個六日七夜。咱們雖不殺他滅口,也等於是殺一般。到了那時,咱們早已去了東平縣又回來了。」證實了不是封妙嫦將秦元浩放走之後,文道莊卻更是憂心忡忡,說道:「奇怪,既然這小子未得解藥,他就決不是自己偷走的了。」文勝中道:「這還用說,當然是外人將他救走的了。」文道莊與封子超面面相覷,半晌文道莊說道:「我擔心的就正是這個。」要知倘若是外人將秦元浩救了出去,則這人的本領定非一流高手莫為,否則焉能任他穿堂入室,連文道莊都沒察覺一點聲息?

  文勝中道:「他背了個人,也許跑得未遠。」於是文家父子和封子超都出去搜索,搜到了十里之外,兀是不見一個人影。這徂徠山綿亙百壁,山高林密,當然不能把整個山都翻過來。文道中嘆了口氣,說道:「封大哥,這人的功夫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恐怕此時他已出了徂徠山了。」

  封子超道:「那麼東平縣咱們是去還不去?」文道莊咬了咬牙說道:「機會難逢,咱們還是按照計劃行事。」封子超因為出了這件意外之事,心中忐忑不安,臉上也就不免有了猶疑不決的神色。

  文道莊安慰他道:「你不是說過這小子至少也要醉個七日七夜嗎?即使有人將他救了出去,也決不能從他的口中問出什麼話來。又怎知道咱們的安排?很可能他還當地是真的醉了,此時正在給他解酒藥呢。」

  封子超道:「要是江海天的人將地救走的,這怎麼辦?」

  文道莊笑道:「江海天又焉能未卜先知,恰恰知道這小子今日會闖到你的家裏?」

  封子超道:「然則你以為這是什麼人?」

  文道莊道:「我怎麼知道?不過即使這人也是要往江家,那也不打緊。一來他不知道咱們的計劃,等待他明白了姓秦這小子並非普通的酒醉,他一定疑是中毒,非得急忙就近給他延醫診治不可,他還有工夫趕往江家去嗎?封大哥,欲圖大事,總得有幾分冒險的。就算有幾分風險,但這是咱們東山復出的最好時機,你後半世的榮華富貴也是全看這一回了,你願意錯過這個機會嗎?」

  封子超本來有點害怕,但他的功名利祿之心極重,經過了文道莊這麼一說,膽氣復壯,說道:「好,咱們就賭它一賭,明天動身往東平縣去。只是如今已經無須嫦兒看管人質了,要不要帶她同去?」

  文道莊道:「你也得留一個人看家,侄女就留下來吧!文道莊是怕封妙嫦不知輕重,萬一在江家說錯了話,豈不誤了他們的「大事」?

  封子超沉吟半晌,說道:「讓她一個人留在家中,我也有點放心不下。」文道莊懂得他的意思,說道:「大哥是怕那個人再來搗亂嗎?這個倒可以放心,若然他要生事,昨晚就可以生事了。而且似這樣的武林高手,豈能不顧身份?即使他再到你的府上,想來也不至於和侄女為難的。」

  封子超心想反正到江家也要冒險,倒不如讓她留在家中,風險可能還會少些,於是就同意了文道莊的主張。但封子超決定之後,卻又怕女兒不肯同意。女兒是年輕人的性情,喜歡熱鬧的,平時都常常吵嚷要下山去玩,這次有這麼好的機會卻又不帶她同去。她心裏一定很不舒服,尤其在剛剛鬧過了一場之後。

  封子超回到家裏,本來準備封妙嫦要和他吵鬧的,哪知一說之後,封妙嫦卻淡淡地說道:「我才不稀罕和你們去冒充江家的賀客呢,讓我留在家中,那是最好不過。」不但沒有吵鬧,聽她的語氣,反而是有幾分高興。

  封妙嫦這一反常的態度,引起了封子超的疑心。暗自想道:「秦元浩這小子莫名其妙的失了踪,莫非她是知情不報?雖然救這小子的不是她。」他懷疑女兒留在家中,說不定另有用意,與秦元浩有關。可是他一來毫無憑據,二來要女兒留在家中又是他的主意,他縱有疑心,也是不好更改了。

  封子超不好更改主意。只得留下女兒看家,自己則跟著文道莊父子前往東平縣江家冒充賀客,計劃綁架江海天的女兒女婿。

  其實封子超只猜中了一半。秦元浩的確不是封妙嫦放走的,但何人救他,封妙嫦卻並不知情。不過她願意留在家中,倒是有一半是為著秦元浩,她希望可以有機會單獨見著秦元浩。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她討厭文勝中,不願和他同在一起,而寧願單獨留在家中。

  「是什麼人將秦元浩救出去的呢?他沒有解藥,這七天七夜秦元浩沉醉不醒,他怎麼辦?」封妙嫦很希望見著秦元浩,倒不是因為她已經發生了愛意,雖然她對秦元浩甚有好感,畢竟只是一面之交,愛情是還談不上的。不過她由於對秦元浩的欽敬,卻希望有個機會為他效勞。

  她心裏想的是:「那個人救不醒秦元浩,可能會再到我家盜取解藥。解藥所在之處,只有我和爹爹知道。他找不著,我可以取來送給他。」她還未知道,她的爹爹不會像她想像的那樣笨,他不但查過解藥,而且把解藥全部帶走了。

  封妙嫦很希望見著秦元浩,另一個原因是要滿足她的好奇之心。她想知道秦元浩的下落,想知道那個救走他的人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那麼究竟是什麼人把秦元浩從封家救出去的呢?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封家父女之事,都暫且按下不提,現在就說秦元浩的離奇遭遇。

  且說秦元浩自己也不知醉了多久,一覺醒來,只覺背脊枕著硬地,地方又濕又冷,他驚覺地跳了起來,揉揉眼睛,張目四顧,只見周圍都是樹木,自己竟是睡在樹林裏面。地上滿是苔蘚,看來不但人跡罕至,連野獸也少經過。朝陽初出,露珠未乾,怪不得背脊覺得又濕又冷,極不舒服。

  秦元浩看清楚了所處的環境,不禁大為奇怪,幾乎疑心自己是在做著一個惡夢。「我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的?」他摘下一把帶著露水的野草,搽了搽臉,腦袋清醒了些,漸漸就想起昨日在封家作客之事,想起了封子超和文道莊父子對他都是十分殷勤,頻頻勸他喝酒之事。但他也不過喝了三杯。

  「我只喝三杯,怎會便醉?即使醉了也應該是睡在封家,怎的會來到此地?呀,難道我當真是在夢裏不成?」他試一試咬咬指頭,很痛。有痛的感覺,那當然不會是夢了。

  秦元浩正在莫名其妙,忽聽得有人哈哈大笑。一個叫化子向他走來,兩隻指頭打得噼啪作響,邊走邊唱,正是:

  一身疑身夢,異丐忽相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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