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俠骨丹心 | 上頁 下頁


  文道莊道:「你一滴酒都沒沾唇,也頭暈了?」

  封妙嫦道:「是呀,我也不知是何緣故,當真是頭暈起來。」

  她是想問題想不通而腦脹頭昏的。但她可不願意告訴文道莊。

  封子超道:「那你趕快回房去吧。你不在這兒,我的耳根還清淨一些。」

  文勝中與封妙嫦走後,文道莊與封子超哈哈大笑,說道:「真想不到正在咱們苦思無策之時,這小子卻神差鬼使的闖到這兒來了。真是上天賜給咱們的好機會。」

  封子超道:「如何做法,願聞其詳。」

  封子超是老江湖,他當然知道文道莊是要藉此機會,冒充賀客,混進江家。但具體的做法,文道莊還沒有告訴他,他是必須問個清楚的。他心裡想道:「若是太過危險,我就不幹。」

  文道莊道:「我的意思是讓中兒冒充這小子的身份,咱們跟著他混進江家。然後……」

  封子超道:「且慢,旦慢。這裡有個破綻,請帖只有一張。」

  文道莊笑道:「這請帖是發給武當派掌門人的,可並沒有規定一張請帖只許他派遣一個弟子做賀客啊。武當派的弟子有數千之眾,咱們可以冒充武當派的人,也可以當作是秦元浩這小子代邀的朋友,就說是慕名前去道賀的,那也行啊。江海天好客之名,天下皆知。給他作知客的,難道還會阻攔咱們?當然,若是完全不知來歷的人,那是不能輕易進去的。但現在有武當派的弟子帶引,這可就不同了。」

  封子超道:「且慢,且慢,還有破綻。假如賓客之中有認得秦元浩這小子的呢?」

  文道莊道:「我早就想過了。第一,秦元浩這小子是初次出道,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認得他的一定是少之又少。江家賀客眾多,那有這樣巧恰恰就讓認識他的人碰上了;第二,我有家叔秘制的易容丹,中兒和這小子的身材差不多,化裝之後,除非是他的師父,親人,或者日常和他朝夕相處的同門才能分別真假,普通見過幾面的人是一定分不出來的。而且咱們只要混得進江家便行,又不需要逗留多久的。」

  封子超道:「我還有點擔憂,從前曾經發生過一樁相似的事,只怕江海天定有戒心。」

  文道莊道:「你說的可是從前葉屠戶的兒子冒充江海天內侄之事?」

  文道莊這二十年來雖是遠居海外,但一到中原,就把江家的事情都打聽得清楚了。是以他知道有「真假葉淩風」這個故事。

  封子超道:「正是。試想江海天曾受過這麼大的教訓,他能不具戒心?江夫人又是個非常精明能幹的女人。」

  文道莊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兩件事情看來相似,其實大不相同,葉淩風當年在江海天的門下數年之久,咱們則只須在江家混幾個時辰。第二,秦元浩是後生晚輩,咱們算准了時候,待新人拜堂之前一個時辰才進江家。接待一個晚輩,主人家定然不會出迎的,多半只是知客引進而已。進了江家之後,咱們和普通的客人同坐一座,想來江海天也不會邀請一個武當派的小子坐上首席的吧?這也就是說,江海天夫妻很可能根本就沒有見到『秦元浩』的機會,這和葉淩風的情形當然是大大不同!任她江夫人如何精明,她沒有機會見到『秦元浩』,又從何盤問起來?」

  封子超聽文道莊說得有理,心想:「這麼說來,冒的險並不算大,倒是可以試試。」

  於是問道:「咱們混進江家之後,又怎麼樣?」

  文道莊道:「那就是我的事了。我或者未必勝得過江海天,但對付他的門人弟子,自信是綽綽有餘。我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他的女兒女婿擒了下來,作為人質。你只須照應中兒,趁混亂之時,逃走便行。」

  封子超一聽不用他動手,心裡想道:「事不成,江海天當場把文道莊擊殺的話,我也可以趁亂逃走。事若成功,有人質在手,那就更不怕了。這個險也值得一冒。」

  文道莊接著說道:「當然,事成之後,還有仰仗你們父女之處。據我所知,朝廷是把江海天恨之入骨的,只是他沒有公開叛亂,而武功又太高強,一時無可奈何而已。」

  封子超插口笑道:「這個當然,朝廷自是恨不得把江海天殺掉的。但若為他一人興師動眾,未免笑話,若派幾個高手去行刺他吧,江海天的武功天下第一,又有誰敢去冒這個險?這也就是江海天敢於在家中大請賓客,大辦喜事的緣故。」

  說到此時,發覺文道莊有點不豫之色,接著笑道:「江海天的武功天下第一,這是從前的事,有你來到中原,那當然就不是他了。」

  文道莊笑了一笑,說道:「咱們是老兄弟了,你不必給我戴這頂高帽。說老實話,我當然不怕江海天,但單打獨鬥,誰勝誰負,只怕也是個未知之數呢。不過,我卻是敢去冒這個險的。」

  封子超道:「當然,當然,老弟智勇雙全,這次前往江家,一定馬到成功。」

  文道莊道:「我這次雖然只是打算活擒他的女兒女婿,並非殺掉江海天,但有了這兩個人質在手,解上京城,朝廷就可用來招降江海天了。即使江海天不受招降,女兒和女婿落在官府手中,他也總得有幾分顧忌,不敢與朝廷作對了。」

  封子超聽得眉飛色舞,說道:「不錯,擒得江海天的女兒女婿,這件功勞也是極之不小了。」

  文道莊道:「這就是事成之後,我要仰仗你的地方了。你曾在大內充當衛士十年之久,想來還有舊日的同僚如今尚在朝廷的,事成之後,就要仰仗你去報功了,我有些不方便自己說的話,也得請你代為稟奏。」

  封子超當然懂得他的意思,笑道:「這個何須老弟提出,咱們當然不會平白把江海天的女兒女婿交出來的,我自然會給你談妥條件。御林軍統領和大內總管這兩個職位恐怕一時不能更換,但你要當上一個御林軍的副統領的話,我看那是一定可以辦到的。」

  文道莊哈哈大笑,說道:「暫時當一個御林軍的副統領,那也不錯了。你放心,我若得有高官厚祿,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咱們是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封子超笑道:「我只求官復原職,我也就心滿意足了。你不知道,當年我在氓山一敗之後,無顏回去服侍皇上,也怕皇上降罪,才不得已在這荒山隱居。這十年來,我足跡不出此山,整天與鳥獸為群,心中不知有多抑鬱!」

  文道莊笑道:「是呀,這是咱們東山複出的大好機會,咱們必須好好的幹了。嗯,還有一件事情請侄女幫忙的,但我剛才聽她的說話,卻是有點不大放心,不知這件事她可能辦得妥當?」

  封子超道:「何事?」

  文道莊道:「你、我和中兒八月十五那天前往江家,秦元浩這小子就要請妙嫦侄女看守了。事情是容易的,我就怕她、怕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萬一把這小子放了,就很可能壞了咱們的事了。」

  封子超道:「我會鄭重告誡她的。你放心,她聽了一些村夫野老之言,有時雖然會和我駁駁嘴,但我的話,她還是聽的。」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封妙嫦卻並沒有聽父親的話回房歇息,而是偷偷的去看文勝中幹些什麼。不知怎的,她與文勝中相處數月。她對文勝中的武功十分佩服,但兩人間卻總似有些什麼東西相隔,這個「東西」是什麼呢?她說不上來。直到今天,將他與秦元浩作了一個對比之後,她才隱隱感到文勝中似乎缺少一個「俠」字,與她理想中的「俠士」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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