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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赫連清波道:「鐘靈秀死了,你為她痛哭,你以為這就是表示你愛她嗎?這只不過是掩飾你良心的不安罷了!」

  檀羽沖怒道:「胡說八道,我不愛她,愛誰?我明白告訴你,我對她是一片真情,並非如你說的只是因為對不住她!」

  赫連清波歎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你愛的誰,或許你還未曾找到你真正要愛的人。我也相信她是真的愛你,但絕不相信你曾經為她這樣一個小女孩動過真情!你是在騙她,也是在騙自己!」

  檀羽沖不知怎的,突然控制不了自己,一巴掌就打過去。打了赫連清波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

  「誰要你相信,你給我滾!」檀羽沖喝道。

  赫連清波道:「我清醒的很,嘿嘿,你若不是給我說中心病,何須這樣動怒?」

  檀羽沖面色鐵青,喝道:「閉嘴!」

  赫連清波笑得更嬌媚了:「你若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你管他胡說什麼,你都可以一笑置之,你說是不是?所以你打我罵我,我也還是可以原諒你的。」

  檀羽沖給她氣得啼笑皆非,喝道:「沒見過你這樣厚臉皮的人,你是不是要我趕你你才走。」

  赫連清波道:「我說你才是厚臉皮呢!」

  檀羽沖道:「我怎樣厚臉皮了?」

  赫連清波道:「你自作多情,還不是厚臉皮?」

  檀羽沖禁不住又給她氣得跳得了起來,冷笑道:「是我自作多情還是你自作多情?」

  赫連清波道:「你以為我是自作多情,那就正是你自作多情!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因何而來的?」

  檀羽沖道:「不想!」

  赫連清波道:「不對吧?我看你心裡想得很。」

  檀羽沖怒道:「你喜歡說就說,不喜歡說就走。我沒工夫跟你閒磕牙。」

  赫連清波道:「喲!生氣啦?好,那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柳元甲已經知道你是躲在這裡的。他約我聯手來對付你,我特地先來一步,那是因為我打了黑吃黑的主意。如果你是當真如他所說那樣,武功尚未恢復的話,我就把你先搶了去。但你別誤會,我是要把我你捉去領功的。」

  檀羽沖遭冷冷說道:「多謝你的坦白。」

  赫連清波笑道:「咱們以前曾經作過朋友,對朋友我一向不說假話。現在我打不過你,所以你不趕我,我也要走了。」

  她果然說走就走了。

  檀羽沖抱著鐘靈秀的屍體,心裡想道:「她當真是為了給我通風報訊才來的嗎?」

  赫連清波的話聲從山坡下面傳來:「你喜歡扮演大情人的角色,那也盡可以扮演下去。但我勸你還是不要自己欺騙自己了。」

  為了鐘靈秀之死,檀羽沖本來是悲痛之極,甚至幾乎陷入瘋狂狀態的。

  說也奇怪,經過赫連清波這麼一鬧,負負相乘,他的心情反而恢復一些冷靜了。

  假如赫連清波是跑來安慰他的話,一定收不到這樣好的效果。但赫連清波的冷嘲熱諷,對他來說,卻有如「當頭棒喝」一般。

  他冷靜下來,心中自問:「我是不是在欺騙自己?我的傷心痛哭,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掩飾自己良心的不安嗎?」

  剛才為了這兩句「不中聽」的說話,曾經氣得要打赫連清波的耳光,但現在反躬自問,他的心頭卻是不覺一片茫然了。

  不錯,他對鐘靈秀的「情」是真的,並不是做給別人看的,也不是給自己看的。但這個「情」是夫妻之情還是兄妹之情?或者即使多少滲了一點異性之間的那種愛慕之情,但恐怕也還未曾達到生死不渝的那種情境界吧?感情上的事最難分析的,何況當局者迷,自己又怎能清楚準確地理解自己的感情?因之他更是一片茫然了。不過,按「層次」來分,「茫然」已經是比「固執」清醒一點了。

  「清波當真要和柳元甲聯手來對侍我的嗎?哼,她說假話的本事倒是不錯!」他並不相信赫連清波,他也並不認為他們之間可能產生什麼真正的友誼。但有一點他是相信的,赫連清波不會乘他之危來害他的。

  檀羽沖繼續想道:「柳元甲已經知道我的行藏,他要來這裡對付我,這才恐怕真的了。」他的耳邊好像響起了赫連清波的嘲諷:「你要這裡發瘋吧,柳元甲可不會跟你發瘋!」

  鐘靈秀一死,他本來覺得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了。但現在逐漸恢復了清醒,他卻不禁茫然自思:「天地之大,我將何之」了。

  ***

  赫連清雲也在惘惘前行。她並沒有遇上她的姊姊。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

  她已經離開了檀羽沖,但眼前還出現著檀羽沖和鐘靈秀相依相偎的情景。

  她心裡喜歡,又是有點悵然。唉,她心裡在想著什麼?

  她心裡又是喜歡,又是傷感,「那位姑娘天真無邪,是比我姐姐好得多了。嗯,一個人的幸福與否,是會看他的心境的,檀大哥有鐘姑娘作伴,只要他自己覺得幸福,身外的榮辱也都是無關緊要的了。怪不得那位鐘姑娘仇視我,我雖然不是要來搶奪她的情郎,我也是忒嫌多事了。」她當然早已明白鐘靈秀錯把她當作了她的姊姊,但她的傷感又豈只為了姐姐。

  她可不知她的姊妹也正是獨行,比她還更傷心。只不過她們姐妹走的是不同的方向而已。

  赫連清波從北面下山,看著山上掛下來的瀑布,忽然狂笑起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他打我罵我,豈知我是本來要幫他的。」

  不過,她的傷心卻又和她的妹妹不同,她看著山上倒掛下來的瀑布,不覺捏著拳頭想道:「我可以原諒他,但這記耳光我是不能讓他白打的。他對別的女人,看得比我更加重要,我也絕不能忍受。我不一定要得到他。但我一定要報復他對我的鄙視。瀑布為證,我要像瀑布一樣,把阻攔我的,全部沖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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