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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第二人打哈哈說道:「這層你們不用擔心,那日千柳莊之戰,他被我們莊主打了一掌,據我們莊主說,縱使保住性命,只怕也要變成一個廢人了!」

  檀羽沖料想逃不過,索性坐了起來,貌體悠閒地吹起簫來。

  簫聲一起,這三個人飛快的就來到了。但他們聽見檀羽沖的簫聲悠然自得,一時間倒也不敢魯莽從事。

  這三個人面面相覷,猜不透檀羽沖擺的是不是空城計。

  那王府武士冷冷說道:「檀貝子,這個地方怎能是你們貴人住得慣的?嘿嘿,即使你願意,我們王爺也不能讓你受委屈呀!實不相瞞,我是奉了王爺之命請你上京共享榮華的,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檀羽沖道:「哦,原來你是奉了王爺之命來請我的,很好,那麼就請你把一句話給我帶回去。」

  那武士道:「你說!」檀羽沖道:「請你告訴王爺,在我眼中,狗窩也要比他王府好些。」弦外之音,即是罵那武士不過是條狗罷了。

  那武士變了面色,「哼」的一聲說道:「檀羽沖,你當真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檀羽沖淡淡說道:「敬酒也好,罰酒也好,你都恐怕還沒有資格叫我喝吧!」

  那武士氣得雙眼發白,但他顧忌檀羽沖的武功了得,心裏想道:「他敢如此倔強,只怕所受傷未必有如柳元甲說的那樣嚴重!」怒在心頭,一時之間,也還未敢莽撞。

  第三個說話的是那個千柳莊的門客,他的額角有傷疤,在他陰惻惻發著冷說話的時候,牽動傷疤,越發顯得可怖。

  那門客陰惻惻的說道:「檀貝子,我也要多謝你,多謝你手下留情,只是給我留下這個傷疤。」

  這個門客就是那日在千柳莊之戰中,趁著檀羽沖和柳元甲交手,無暇兼顧的時候向鍾靈秀突施偷襲的那三個人中的一個。他頭上的傷疤,是檀羽沖用一枚銅錢打傷的。不過,比其他二人,他確實是已經算得「幸運」了。另外那兩個人,一個給檀羽沖用大摔碑手摔得半死不活,一個則業已死在鍾靈秀的手下。檀羽沖道:「你知道就好,難道你還要來討賞錢麼?」

  那門客喝道:「檀羽沖,你是門縫裏看人,忒也把人看小了!大丈夫賬目分明,你那枚臭錢,老子加倍還你!」

  一抖手,三枚銅錢向檀羽沖擲去。檀羽沖似乎慌了手腳,縮低了頭,錚、錚、錚三聲連珠響過,那三枚銅錢落在桌上,嵌成一個品形。那門客哈哈大笑,「檀羽沖,你在千柳莊的威風那裏去了,怎的竟變作了縮頭烏龜?」

  這一來,那個王府武士,膽子登時壯了,心裏想道:「檀羽沖如果還有半分武功,焉能容忍如此侮辱?」喝道:「檀羽沖,事到如今,你還要裝模作樣嗎?給我滾出來吧!」

  檀羽沖苦笑道:「何必催得如此急,你聽我吹完這支曲子再走不遲!」那武士道:「哼,我倒要看你還不什麼花招?」他見檀羽沖好整以暇,畢竟還是有些顧忌。那門客卻是報仇心切,冷笑說道:「我已經知道他是裝模作樣,還怕他作甚!哼,你怕他,我可不怕他!檀羽沖,你變成縮頭烏龜,老子也能把你抓出來!」他用的兵器是一個連著鐵鏈的鋼爪,放盡了可達三丈開外,一抖手,鋼爪飛出,檀羽沖一側頭,「咔嚓」一聲,鋼爪打著他坐著的那張椅背。

  這一抓雖然沒有抓傷檀羽沖,但已是迫使他「露了底」了,那武士心頭大喜:「原來他果然半身不遂!」他的功夫本來就比那門客高得多,怎能甘受那門客嘲笑,當下一聲大喝:「這杯罰酒,你是喝定的啦!」衝進茅屋,一刀就向檀羽沖劈下去!

  那軍官叫道:「刀下留人,不可胡來!」

  但已經遲了,武士那一刀已經劈下去了!不過,刀鋒稍稍偏了一些,他不是砍檀羽沖的腦袋,而是劈他右肩的琵琶骨。

  琵琶骨若給破碎,多好的武功,也要作廢。

  刀出若風,勢勁力猛,那軍官大驚失色,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他只能盼望這一刀只是毀了檀羽沖的武功,而不至傷了他的性命了。

  檀羽沖好像給嚇傻了一般,還在吹簫,他避得開這一刀嗎?

  ***

  日落西山,鍾靈秀踏著晚霞回來。她的秀臉也像晚霞一樣豔麗。

  這天她在那小鎮做了一件自鳴得意的事情,想到開心之處,還忍不住要笑。

  忽聽得哼哼唧唧之聲,不像蟲叫,鍾靈秀有點奇怪,抬起頭望去。

  她剛抬頭來,陡地就聽得有人喝道:「咄,什麼人,給我站住。」

  只見有兩個人正好向她走來,一個是金國軍官的服飾,一個是額角有傷疤的大漢。

  軍官她沒見過,那個千柳莊門客可是和她交過手的。她禁不住大吃一驚,不敢作聲了。

  她得檀羽沖傳授武功,將近一年,早已是今非昔比,她的吃驚,並不是害怕敵不過這兩個人,而是害怕給他們識破,那就會連累了檀羽沖了。那門客的足部好像是受了傷,走起路來一跛一拐,但還是走得很快。他走到鍾靈秀跟前,定著眼睛看她,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不說話?是啞巴嗎?」

  鍾靈秀正自心想:「裝啞巴倒是個好生意。」心念未已,只見那門客已在把腰刀拔了出來,冷冷說道:「你想裝啞巴騙我,好,且待我砍你一刀試試,看你是不是啞巴!」

  鍾靈秀不知這是江湖上常用的恐嚇手法,心想可是不能讓他試的,便道:「你是生客,我沒有問你,你倒問起我來了?」

  那門客廳出她是捏著嗓子說話,越發疑也說道:「你是住在這山上的嗎?」

  鍾靈秀道:「我家三代都是在這山上打柴的,你是什麼人?」

  那門客哈哈笑道:「這下子你可露出餡兒了,這山上那裏還有什麼人家?你是給那姓檀的小子來送食糧的吧?快說實話,否則我宰了你!」

  鍾靈秀心頭叫苦:「原來他已經知道我的大哥哥是躲在山上的了。」

  那軍官倒是不想多事,說道:「說不定密林深處是還另有人家,咱們未曾發現。」那門客道:「你瞧她這模樣像個打柴的麼?我瞧她倒是像個大姑娘!」鍾靈秀女扮男裝,雖然業已改容貌,但十分纖細,一看就知不是幹粗活的。

  鍾靈秀變了面色,強作鎮定,喝道:「胡說八道,我沒工夫和你糾纏,讓開!」她用假嗓子說話,一急,裝男聲更加不像了。那軍官也是不覺起疑和那門客一樣盯著她看了。

  那軍官也看出來了,說道:「你的眼力不錯,果然是個女的。她是什麼人?」

  那門客道:「她就是那日和檀羽沖一起在千柳莊殺了我結拜兄弟的那個臭娘們!」說話之間,已是抖開連著鐵鏈的鋼爪,呼呼風響,向著鍾靈秀肩上的琵琶骨抓下。

  鍾靈秀一閃閃開,喝道:「那日我的大哥哥已是手下留情,破你不死,你把他怎樣了!」那門客冷冷笑道:「你的情哥哥已經給我殺掉啦,沒人保護你了,你要活命,快快投降!」鍾靈秀不知真假,喝道:「你敢來害我的大哥哥,你投降我也不饒你!」

  那門客哈哈笑道:「臭小娘,好大的口氣,我先廢了你的武功!」他的鋼鐵爪,連著鐵鏈,抖開來可達三丈開外,又向鍾靈秀的琵琶骨抓來了!

  鍾靈秀這回可是出手不留情了,身形一飄一閃,用了個挪移手法,把鋼爪輕輕一撥,鋼爪轉了方向,飛回來反抓主人。那軍官連忙上來幫手。

  那門客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姑娘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來不及拋開鐵鏈,已給鋼爪抓住,痛徹心肺。他右腿本已受傷,站立不穩慘叫一聲,帶著鋼爪,骨碌碌的就滾滾下了山坡。那軍官撥出腰刀,反轉刀背,向鍾靈秀拍下。他還是只想把鍾靈秀打暈的。鍾靈秀使了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手法,一托他的肘部,反手就奪了他的腰刀。那軍官聽得同伴滾下山坡的慘叫聲,嚇得慌了,兵刃被奪,轉身就跑。

  鍾靈秀喝道:「你似乎比你的同伴好些,但也不能讓你活著回去,你認命罷!」把奪來的腰刀飛出,插入軍官的後心,軍官也帶著腰刀滾下山坡去了。

  鍾靈秀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趕忙跑回「家」中。

  天色已是入黑時分,她一回到家,就聞到一股血腥氣味,只見一具屍體倒臥在血泊中。

  鍾靈秀心頭卜卜的跳,無暇把那屍體翻轉來看是何人,顫聲道:「大哥哥!」這一瞬間,實是恐懼到了極點,好像等待了一個漫長的黑夜,「大哥哥還能回答我麼?」「那屍體即使不是大哥哥,只怕他也受了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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