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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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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僕人出去開門,來人說道:「我來遲了──」但只說了半句,語音便即戛然而止。原來他已踏進大門,看見裡面的情形了。 來的是個少年軍官。 他見客廳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和尚又有道士,不覺有些詫異,眉頭略皺,說道:「啊,這麼多客人已經來了。」 赤松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可不是什麼客人的身分,只因避雨,不約而同走到這裡來的。」 那軍官道:「哦,原來諸位是並不相識的嗎?」 鮑三娘子道:「長官查問,我們不敢不說實話。相識我們倒是本來相識,不過,並非事前約會。這位老爺子是京師總捕頭,我和他相識也有十多年了。」弦外之音,有總捕頭作保,這軍官大可不必懷疑他們來路不正。她是料准了向天沖不敢抖露出她是黑道人物的。 那軍官道:「哦,原來是京師第一名捕向老前輩。失敬失敬。向總捕頭是出來辦案的嗎?」 向天沖道:「我上個月已經告老退休了。官長是──」 那軍官道:「我也並非因公事出差。我是來探親的。」他本來無須說明自己的來意的,只因他不願和這些人混在一起。這才說明一下,以免這些人有主人家厚此薄彼的感覺。因為那老僕人正在準備帶領他進入內院安歇。 鮑三娘子忽道:「官長,你吃不吃狗肉?」 那軍官道:「多謝了。我跑了一整天路,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睡一大覺。」 檀羽沖從門縫裡望出去,忽然覺得這個軍官似曾相識,想了好一會,方始想了起來,原來這個軍官的相貌有點像他師父。 「那個自稱姓連的少年,相貌酷似赫連清波,這個少年軍官又似我的師父,倒真是無獨有偶,可稱奇遇了,不過,這個軍官只是兩三分相似而已。還沒有那姓連的少年和清波相似之甚。」 心念未已,忽聽得鮑三娘子冷冷說道:「官架子倒是不小,你們聽出來沒有,這官兒好像是要替主人逐客令呢!」向天沖道:「三娘,是你多心吧?我看他倒是相當隨和的。」 鮑三娘子冷笑道:「隨和?你沒聽見他說我只想安安靜靜的睡一大覺嗎?那還不是分明討厭咱們這班惡客在這裡喧鬧?」 赤松笑道:「管他喜歡不喜歡,難道你鮑三娘了還會害怕一個小官兒不成?」 白雲禪師道:「恐怕不是一個小官兒呢!」 赤松道:「你怎麼知道?」 白雲禪師道:「小官兒沒有這樣氣派的。而且我有一個奇怪的感覺,覺得他自然而然似乎有一種高貴的氣度。」赤松冷笑道:「即使他是微服出巡的大官,咱們也不用害怕他吧?」鮑三娘子道:「話不是這樣說,即使不是尋常百姓,他也是主人家的親戚。不喜歡咱們,咱們又何必惹人討厭?」 鮑三娘子淡淡說道:「向老爺子,你是京師的總捕頭,雖然不是掌正印的官兒,但有職有權,等閒的官兒還是要奉承你呢。俗語說官官相護,你和那個官兒怎麼能不算是自己人?」 向天沖道:「我已經不是屬於官場的了,三娘,你怎麼還說這樣的話?說真的,我全是想你們把我們當成自己人呢。」 鮑三娘子道:「向老爺子,你若真的是肯把我當作自己人,我可是求之不得了。說老實話,有你這樣一個京師名捕在我身旁,我總是有點提心吊膽。要是你把我當作自己人,我做案的時候,就不怕你來捉拿我了。」 說至此處,回頭笑道:「向老爺子,你不怕我現在就是出去做案嗎?」 向天沖打了個哈哈,說道:「鮑三娘子,你是出了名的,鳳凰無寶不落。嘿嘿,在這荒村僻野做案?只怕你半點油水也撈不到,那時,不是你和我這老頭子開玩笑,是你自己和自己開玩笑了。」 兩人都是語帶雙關,鮑三娘子這一夥就在嘻嘻哈哈聲中,開門走了。 那老僕人也不知睡了沒有,並沒出來送客。 向天沖盤膝坐在地上,不久發出鼾聲。鐵一筆仍是筆直站在他的後面,相繼也發出鼾聲。檀羽沖心裡想道:「這人能夠站著睡覺,倒也是一樁難練的本事。」 就在此時,忽地隱隱聽得衣襟帶風之聲,檀羽沖心頭一動,忙把燈熄滅,也裝作熟睡,發出鼾聲。 不過片刻,那衣襟帶風之聲從他這間臥房的屋頂掠過,迅即消失。若不是檀羽沖的內功已有很深的造詣,聽覺大異常人,絕難察覺。 檀羽沖心想道:「這人的輕功高明之極,恐怕只有在我之上,決不在我之下。不用說他是來探我的動靜的了。只不知道這個人是那個軍官還是個自稱姓連的少年?」 他好奇心起,待那夜行人過去之後,悄悄起來,也施展輕功,到後院窺探。他以上乘內功,閉了呼吸,令對方一點聲息都聽不到。 只見一條黑影在一間房的後窗停下,輕輕彈了一彈,後窗就打開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說道:「那些人都睡著了麼?」 檀羽沖怔了一怔,暗自想道:「怎麼突然又多了一個女子?」要知鮑三娘子已經走了,這家人唯一的女性就是那個從來未露過面的老婆婆,但聽這個女子的聲音,絕對不是老婆婆。更奇怪的是,這女子的聲音,檀羽沖也好像「似曾相識」。 那軍官道:「鮑三娘和那和尚道士都已經走了。向天沖和他的師侄已經熟睡。」 那女子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已經熟睡?」 那軍官道:「我聽見他們的鼾聲。」 那女子道:「向天沖是京師的第一名捕,職業的習慣也會非常『醒睡』的,我不相信他在睡覺的時候會發出鼾聲。」 那軍官道:「向天沖是在王府見過我的,諒他也不會懷疑到我的身上。」 那女子道:「我卻怕他是沖著我來的呢。」 那軍官道:「要是他當真敢來,我幫你對付他就是。」 那女子道:「我不是怕他,但不想在這裡鬧了事來。而且還有那姓檀的少年──」 那軍官道:「那姓檀的少年怎樣?」 那女子道:「依我看,那姓檀少年,武功只怕還在鮑三娘子和向天沖這些人之上。他行動詭秘,我有點懷疑他是暗地追蹤我的。」 至此處,檀羽沖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性連的少年果然是女扮男裝。」 那軍官道:「這小子也已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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