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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她越聽越是吃驚,但還是接受了夫人的命令。

  最後,完顏夫人把那支玉簫也給了小丫環,說道:「我剛才吹的那支曲子,我知道你也已經會吹了,是嗎?」

  「婢子吹得不好。恐怕是勉強可成曲調。」

  「能成曲調就好,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吧。現在你先去找老佟和蘭姑。」

  丫頭走後,她走過鄰房,蘭姑的那個三歲大的小女兒就是睡在這間房間的。睡得正酣。蘋果般的小臉好像藏著無窮歡樂,令她一看就忘記心底的愁煩。

  她抱起了這小女孩,吻了她蘋果般的臉龐,將她放下,但看了一看,又將她抱起。

  抱起、放下、放下、抱起。──

  終於她下了決心:「真想不到這女娃兒竟然是檀貝勒的孫女,而她的母親,又是岳飛的孫女兒!如今哈必圖已在懷疑蘭姑的身份了,但願她能躲過這場災禍。但也只怕事情未必能如我所願,她的兒子如今不在家,最少我也應給她保全她這小女兒的性命。」

  ***

  化名蘭姑的張雪波還在老佟的屋子裡。老佟就是那個年紀較大的花王。老佟似乎開始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了,他望著張雪波道:「蘭姑,你為什麼急於要找你的兒子回來?」張雪波道:「我是怕他在外面鬧事。」

  老佟道:「他是和車繚、褚岩一起出去的,多半是到山上練武,怎會鬧事?」張雪波道:「我就是不喜歡他練武,我倒是寧願他多些時候在我身邊,今天我還沒有見過他呢!」老佟忽道:「蘭姑!咱們雖然不是親人,但也像親人一樣,你說是嗎?」

  張雪波道:「佟師父,我們母子得有今日,都是全憑你的愛護,你比我們的親人還親。」

  老佟說道:「你若是把我當作親人,你心裡有什麼為難之事,對我說吧!」

  張雪波道:「沒、沒有啊!」

  老佟盯著她道:「你不要瞞我,我看得出來。」

  張雪波在他的銳利目光之下,心裡發慌,暗自想道:「佟師父我是信得過他不會出賣我的,但我的身世之痛,關係太大,又怎能說給他聽?他知道了,只怕反而連累了他。」

  「夫人對我這樣好,我怎會有為難之事?」張雪波說道。

  老佟搖了搖頭,說道:「夫人對你好是一件事,你有沒有為難之事,又是另一件事。」

  張雪波道:「多謝你老人家關心我,但我真的沒有為難之事。」

  老佟說道:「真的沒有,那我就放心了,那麼,你在這裡,已經覺得滿足了麼?」

  張雪波道:「是的。」老佟再問:「一輩子都願意在這裡麼?」

  張雪波道:「夫人到那裡,我就跟她到那裡,除非她不要我。」

  老佟道:「夫人最喜歡牡丹,我已經不能為她料理牡丹,有你得我的衣缽,我也希望你能夠代替我的職務,一輩子跟隨夫人,但,一來有不測風雲,世事往往是人難料;二來,這樣做也未免太委屈你了!」

  張雪波聽是「委屈」二字,不覺心頭一跳,不知道老花王究竟知道了她的什麼,連忙說道:「我兩母子本是無依無靠的難民,全仗夫人收留,才得立足。我真的是願意為夫人種一輩子牡丹。」

  老佟說:「夫人的確是好人,唉,但不過!」不過什麼呢?他在長歎一聲之後,卻並沒有說下去。

  張雪波也不敢問他,半晌,老佟忽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最初我並不是為夫人種牡丹的。」張雪波仍然只是聽他說,不敢插嘴。

  老佟突然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蘭姑你是那裡人氏?」從談種牡丹而忽然問到她的籍貫,這一問也未免太突兀了。

  「我本是本州的山地人呀,你不是早已知道的麼?」張雪波遲疑不定,說道。

  老佟說道:「不錯,我知道你是在商州長大的,你的口音和本地人完全一樣。但我覺得你的體態有點像是江南的漢人,或者是從江南移居來此的吧?你別介意,我只是隨便問問。」

  張雪波道:「不,不,我姓鄂,我的確是金國人。」自從她變成完顏夫人的女僕,她一直是這樣編造自己的身世。但此刻面對這個好像是她長輩親人的老師父繼續說謊,她卻是不禁有點內愧於心了。

  「在這裡,或者有一些人把漢人當作仇敵,但我的看法和他們不一樣。」老佟意味深長的說道:「我認為:是那一國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想,即使你是漢人,夫人也不會歧視你的。」他頓了一頓,接下去說道:「我就是漢人,是在江南長大的漢人。」

  老佟本是漢人,這是張雪波早已知道的,所不知的只是他生長的地方而已。「原來他是江南長大的漢人,我的父母也都是江南的漢人,怪不得他能夠在我的身上看出來。大概我的體態和一般常見的江南漢人相差不遠。」張雪波心想。

  但老佟再說下去,她就不能不大為驚詫了。

  「我第一個主人也不是金國的女真族人,他是遼國的契丹人。而且是和金國皇帝作對的遼國人!」

  「和金國皇帝作對的遼國人!」莫非、莫非──

  張雪波想起了剛才偷聽到的哈必圖和完顏鑒的密談──「莫非他的第一主人,就是哈必圖說的那個令金國顧忌的遼國王子?」

  老佟為什麼敢於把這個秘密告訴她呢?難道老佟已經知道她正是想要尋找這個契丹人?她的心怦怦地跳,但這件事情關係太大了。她可不敢向他發問。

  她只能旁敲側擊:「夫人,知、知道嗎?」

  老佟說道:「我就是原來的主人將我送給夫人的,這個秘密也只有夫人知道。」

  「將軍也不知道嗎?」

  「夫人和將軍雖然是夫婦之親,但我想夫人也不便告訴將軍的!」張雪波更加吃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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