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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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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羽沖嚇得呆了一呆,連忙叫道:「師父,手下留——」,一個「情」字還未說得出來,褚岩也倒下去了。 褚岩只道必死無疑,那知只覺肩頭一麻,便即倒在地上。 他雖然不能動彈,但卻已知道他只是被點了穴道,並沒受傷。 原來書生飛刀的手法妙到毫巔,飛到褚者背後的時候,突然轉了方向,只是「刀柄」是部分撞著他的肩井穴。這把緬刀的「刀柄」是用兩塊薄薄的鐵片包著的,雖然鐵片很薄,已經起了保護作用,連他的皮肉都沒傷著。 書生微笑道:「我知道這個人對你還算不錯,我沒傷人。這把緬刀棄之可惜,你收下來就當作師父給你的見面禮吧。」 檀羽沖一看,褚岩身上並沒鮮血流出。這才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他拾起緬刀,那書生也已來到他的面前。 檀羽沖叫道:「師父,我找得你好苦,想不到今天能夠見得著你。」他撲入那書生的懷中,就像見到親人一樣,不知不覺流出眼淚。 書生說道:「別哭,別哭。你爺爺不是常說,好孩子流血不流淚的嗎?」 檀羽沖道:「咦,你怎麼知道?」 書生說道:「我是你爺爺的好朋友,他平時的習慣用語,我當然知道,唉,二十年前,他也曾對我說過這句話的。」 「那把扇子呢?」書生見檀羽沖已經抹乾了眼淚,便即問他。「在媽媽手裏。」檀羽沖道。 「你爺爺呢?」書生問道。 檀羽沖道:「爺爺已經死了!」 書生大吃一驚,叫道:「死了?怎麼死的?」 檀羽沖道:「給壞人害死的。」 書生道:「你爹爹呢?」 檀羽沖道:「爹爹也死了,還有,外公也死了!他們都是給壞人害死的,死的好慘。」 書生道:「你可知道那些壞人是誰嗎?」 檀羽沖道:「我不知道,但聽媽媽說,那些壞人有金國皇帝派來的,也有宋國皇帝派來的。」 書生道:「那麼你媽媽還活著吧?快快告訴我,你媽媽在那裏?」檀羽沖道:「她在商州節度使衙門。」 書生怔了一怔,說道:「商州節度使衙門?」 檀羽沖道:「不錯,這幾年我和媽媽都是住在那裏。」他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孩子,知道師父一定是因為聽見他們母子住在節度使衙門而感覺奇怪,他想和師父解釋,但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書生也知「說來話長」,心裏想道:「待我見了他母親再問不遲。」 他悼念好友之死,情緒激動之極,悲聲吟道:「掩泣空相向,風塵何所期。檀公,檀公當時我在扇上題這首詩,想不到竟成詩讖,但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他忽然轉身踢了車繚一腳。 這一腳踢得並不重,但車繚已是像殺豬般號叫起來。不但號叫,而且在地上打滾,好像正在受著酷刑,有一條無形的鞭子,不斷鞭打他。 褚岩和車繚一樣,都是被點了穴道但尚未失掉知覺!褚岩見車繚如此慘狀,又是怕,又是有點奇怪,車繚的內功甚是不弱,而且他的脾氣又是十分倔強,怎的這一腳都捱不起。 他那知道,原來這書生的一踢,乃是用獨門的點穴功夫,踢著了車繚「大樵穴」這大樵穴的部分正當背骨的神經末梢,車繚的「大樵穴」受了書生內功的衝擊,登時全身八萬四千個毛孔都好像有一根利針在鑽刺一般。痛苦的感覺,難以形容,豈只像受列形鞭打,簡直是超過天下的任何一種酷刑。 書生冷笑道:「你會折磨孩子,如今我也叫你嘗嘗該受折磨的滋味。」車繚叫道:「你,你殺了我吧!」 書生冷冷說道:「那有這樣便宜的事。」 車繚呻吟道:「你,你劃出道兒吧。」 書生道:「你絕不會無故懷疑這孩子是檀公直的孫兒,是誰告訴你的?」 車繚道:「是哈必圖。」 書生似乎吃了一驚,喝問:「哈必圖已經來商州?」 車繚正在忍受著難以形容的痛苦,好像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他只「嗯」了一聲。 書生道:「哈必圖已經見過了這孩子麼?」 車繚搖了搖頭。 書生道:「既然沒有見過。何以你又說是他告訴你的?」車繚道:「這、這、這——」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上氣不接下氣的呻吟道:「我,我要死啦!」 書生飛起一腳,這一腳踢在他的尾骨上。踢得很重,但說也奇怪,這重重的一腳踢過之後。車繚身上所感受的那種有如給無數利針鑽刺之苦,卻是頓然消失了,書生淡淡說道:「你老老實實回答我,我可以讓你保全一條性命,否則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湖上習慣的說話,所謂「可以讓你保存一條性命」,那就是要廢掉他的武功的意思。 書生一時間沒有詳加考慮,不知不覺,用了這句江湖上的慣語,本來已經恢復了幾分血色的車繚的面孔,登時又變得蒼白如紙了。書生還沒覺察,喝道:「說下去呀!我已經替你解了穴道,你還在賴死麼?」 車繚忽地冷笑道:「你已經沒有什麼手段可以強加於我了!」冷笑聲中,只見從眼耳目鼻都流出血來,就像一棵枯萎的樹似的,慢慢地倒了下去。 原來他趁著自己運用內功的時候,已經自己震斷了自己的心脈了。 書生呆了片刻,心裏想道:「這人雖然可惡,倒還算得是一條硬漢。」為了讓車繚在斷氣之前免受痛苦,給他補上一掌。 車繚斷斷續續說道:「你是我平生見過的武功最好的人,死在你的手上,也不算冤枉了。」說了這幾句話,方始真的死了。 書生輕輕嘆了口氣,回過頭來,解開褚岩的穴道。 書生說道:「你是不是商州節度使完顏鑑的手下?」 褚岩道:「不錯,我是他的衛士,你若要滅口,儘管殺我。」 書生哈哈笑,說道:「你還有別的身份,你忘記了?」 褚岩怔了一怔,說道:「我的身份瞞不過令徒,你對我有什麼懷疑,大可問你的徒弟。」 書生笑道:「你忘記了你也是沖兒的師父麼。你替我教他幾年,我還未曾向你道謝呢,怎會將你為難。不過,我希望你也把我當作朋友看待。」 褚岩道:「好,你要知道什麼,你儘管問。但我可得有言在先,能說的我才說,不能說的你殺了我也不說。」書生說道:「哈必圖走了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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