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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八


  劉鐵柱道:「不錯,這位鄧大夫正是老寨主請來的,和小弟今天剛到。」

  佘迪民雖然以前沒有見過鄧不留,江湖上有個「怪郎中」鄧不留他是知道的,一聽這個大夫姓鄧,便即說道:「啊,敢情這位大哥就是江湖上人稱『閻王敵』的鄧大夫吧?這次多蒙你助我脫臉,卻是累了你了。大恩不言報,我也不知道怎樣多謝你才好?」

  鄧不留笑道:「你知道我綽號『閻王敵』,可知道我另一個綽號叫『怪郎中』。怪郎中有怪脾氣,要是我不願意醫治的人,金山銀山抬到我的面前,我也不會瞧它一眼。要是我想醫的人,你不讓我醫,我也非插手不可。難得有你這個病人,讓我一試我的新針療法,我還應該多謝你呢!」

  趙趕驢見他形容憔悴,雙目失神,情知他耗了不少內力,說道:「鄧大夫,你歇一歇再來喝慶功酒吧,我們虛位以待。」

  鄧不留笑道:「無需,難得今天喜事重重,英豪雲集,我豈能掃了大家的興。」他雖然疲累不堪,心情卻是甚為興奮。

  霍天雲走上前去,握著他的手道:「鄧大夫,那年龍湫觀之會,多承相助,我還未曾多謝你呢。」

  龍湫觀主持龍湫道人是霍天雲師父的朋友,那年霍天雲去拜訪龍湫道人,剛好碰上龍湫道人給西門化和宇文成都害死這樁事情。後來霍天雲周劍琴等人與西門化這幫人相鬥,眾寡不敵。幸虧鄧不留反叛了西門化,跟著華玉峰也趕來相助,這才反敗為勝的。鄧不留也正是在那一次事件中才開始改邪歸正的。

  鄧不留怔了一怔,說道:「這些陳年舊事,還提它幹嗎?」

  心念未已,只覺一股熱力從掌心透入,片刻之間,流轉全身。當真好似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樣,八萬四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舒服。

  鄧不留這才知道,原來霍天雲是假借道謝為名,以本身真氣,輸入他的體內,助他恢復精神。

  霍天雲練的是天山派正宗內功,內功之純,群雄無出其右,不消片刻,鄧不留臉色已經恢復紅潤。

  鄧不留笑道:「霍大俠,多謝你了。你說起龍湫觀舊事,我倒想起西門化這老賊來了。聽說他也在京師,你可知道他的消息麼?」

  霍天雲道:「不僅知道,上官大哥還曾經兩次和他交過手呢。」

  鄧不留轉過頭問上官英傑:「你是在哪裏碰上這老賊的?」

  上官英傑笑道:「一次是在朱建的王府,一次是在皇帝的禁宮。說來話長,待會兒喝酒的時候,再告訴你。」

  貝宗葉跟著上去和鄧不留握手道賀,說道:「鄧大夫,你這『閻王敵』的綽號,當真是名不虛傳。忝屬同行,以後還盼你不吝指教。」這次他說的可不是虛偽的客套話,而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鄧不留笑道:「我的醫學是野狐禪,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說話之間,他們已是回到宴客的大廳了。

  佘迪民一踏出靜室,早已有人向陸昆侖報訊。陸昆侖聽說他恢復如初,兀自半信半疑。此時見他踏入客廳,精神奕奕,出乎自己的想像之外,不由得大喜過望。

  「鄧大夫真是神乎其技,今晚大家能夠這樣高興的喝酒,都是鄧大夫的功勞。第一杯酒應該敬你。」陸昆侖道。

  鄧不留道:「不,應該敬貝大夫。」

  佘迪民也道:「不錯,要是沒有貝大夫悉心為我醫治,我早已活不到今天了。借花獻佛,請貝大夫幹了此杯。」要知在佘迪民心目之中,鄧不留雖然是王總寨主請來的,屬於「客卿」身份,但和貝宗葉相比,鄧不留還是可以算做「自己人」的。對待客人當然應該比對待自己人客氣一些。說罷,他斟了滿滿一杯酒,親自遞給貝宗葉。

  一陽道人剛才雖然曾對貝宗葉不滿,但此際佘迪民已經脫險,他是個胸無城府的人,哪裏還會心存芥蒂,早已把貝宗葉剛才「冷言冷語」的這回事情忘了。他跟著也斟了一杯酒,說道:「貝大夫,你這次幫了我們很多忙,這幾天在白鶴觀委屈了你,我也敬你一杯。」

  跟著張碧琪和丈夫李浩明一齊上來敬酒,她是全靠貝宗葉醫好的,說話的誠懇,自是比起一陽道人有過而無不及。

  貝宗葉既感且愧,心裏想道:「那天要不是他們押著我走,而我在七王爺的王府又有終身被軟禁的危險,我怎肯跟他們到白鶴觀?我給他們醫病,不過是為勢所逼而已,想不到他們竟是對我如此尊重。」這幾杯酒喝下去真是有說不出的滋味,雖然似乎又甜又苦,卻勝於王府的玉液瓊漿。

  大家向貝宗葉敬完了酒之後,跟著又紛紛向鄧不留敬酒。鄧不留笑道:「別灌醉我,說正經話要緊。你們怎樣闖入禁宮,西門化那老賊如今又是怎麼樣了,快快說來給我下酒!」

  聽罷上官英傑和霍天雲所說的從王府而到禁宮的經過,佘迪民與鄧不留都是眉飛色舞。鄧不留哈哈笑道:「西門化這老賊雖未伏誅,卻也已經成了欽犯,可以聊泄我心頭之憤了。」佘迪民道:「最值得高興的是皇帝這小子不敢明目張膽的向外敵屈膝求和了。這個好消息我明天就要帶回去給老寨主報喜。」

  眾人俱是興高采烈,只有貝宗葉卻是半喜半憂,坐在一邊,默不作聲。

  上官英傑首先察覺,說道:「咦,貝大夫,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貝宗葉訥訥說道:「沒,沒什麼,我,我……」欲說還休,神色顯得有點尷尬。

  陸昆侖道:「貝大夫有什麼為難之事,但說無妨。你幫了我們這許多忙,我們自當投桃報李。」

  貝宗葉道:「多謝幫主厚意,你們對我這樣好,我本來捨不得離開你們的,但家人不知我的下落,只怕難免為我擔憂,我也有點掛念他們。如今佘大俠已經康復,有鄧大夫陪他回轉太湖,我想也用不著我隨侍了吧?不知,不知——」原來按照原定的計劃,陸昆侖本來想請他陪伴佘迪民回去的。

  陸昆侖笑道:「原來貝大夫思家心切,這也是人之常情。即使鄧大夫沒來,我們也不能強留你的。這個好辦,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貝宗葉放下心上一塊石頭,但卻還是患得患失,說道:「不過我是知道七王爺一點秘密的,韓大夫(指韓亂草)帶回來的消息,不是說王府曾經派人到過我的家裏查問嗎?」

  韓亂草道:「他們的查問大概與秘密無關,據我所知,他們只是想打聽你回家沒有,希望從你的口中,得知我們是在何處。」

  上官英傑接著說道:「至於你顧慮朱建怕你知道他的秘密,可能對你有所不利一事現在也無須顧慮了。」

  貝宗葉道:「為什麼?」

  上官英傑說道:「朱建最害怕洩漏的秘密,不外是『收容』佘大俠和打死東廠一個副指揮這兩件事情,怕給汪直知道。如今他已經和汪直沆瀣一氣,自也不用顧忌了。你儘管回去,他不會為了恐防你洩漏他的秘密而軟禁你了。」

  貝宗葉道:「還有一層,要是朱建問起你們……」

  陸昆侖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到家中的時候,稍為委屈你蒙上眼睛。你可以告訴他們,你從白鶴觀給我們押走的時候,也是被蒙著眼睛的。要是你還未放心,我們還有另外的手段對付朱建。但目前你無須知道,只要你相信我。」

  貝宗葉見陸昆侖替他設想得這樣周到,感激涕零,自是不在話下。後來他憑著和朱建的關係,又在暗中幫過金刀寨主的忙,那是後話,不在本書範圍了。

  佘迪民連盡數杯,豪興勃發,說道:「得晤良朋,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正是江南春好,我真想請各位同到江南趕上春,登洞庭山,攬太湖七十二峰之勝。可惜大家都是各有各的事情,明天便要分道揚鑣,只能歡聚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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