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林三絕 | 上頁 下頁
二三七


  瑪芝說道:「柏列是要把那漢人押往和林去的,待他離開這裏,第二天你就可以下山。風大哥,反正你現在要走也走不了,就委屈你在這房間裏幽居幾日吧。」

  風鳴玉故意說道:「不錯,我現在功力未複,的確是要走也走不了的。等你的管家往和林之時,或許我的功力也可以恢復了。」

  瑪芝誤解她的意思,連忙說道:「在路上你可千萬別去惹他。他的武功十分高強,又會使毒,你的功力恢復了恐怕也鬥不過他。」

  風鳴玉笑道:「到時再說吧。我未必能夠和他碰面的,你這樣早替我擔心做什麼?」

  瑪芝說道:「好,到了你能夠下山的時候,我再替你想個辦法,讓你到和林去救人吧。不過,你可得千萬聽我的話,別在路上惹他。這不是我過早擔心,這是為了,為了——」「為了」什麼呢?說至此處,她不覺面上一紅,話頭就中斷了。

  風鳴玉詫道:「你不是有生以來,從未離開過這裏的麼?怎的到了和林,你反而會有辦法?」

  瑪芝笑道:「用你剛才的話來說,你這一問也是問得早一點了。別心急,到時我會告訴你的。」

  風鳴玉心想:「莫非她還藏有什麼秘密,非到不得已時,不肯告訴我的。」她不便去打聽瑪芝的秘密,於是不再發問,但卻故意打了一個呵欠。

  瑪芝說道:「風大哥,你應該歇歇了。請你暫且不要掛慮霍天雲的事情。那會躭誤你的痊癒的時間的。」

  風鳴玉道:「好的,我聽你的話。不過我練的這門內功,必須靜坐。請你叫她們別進我的房間。」

  瑪芝笑道:「我只怕你出來亂走,不會讓人騷擾你的。」

  瑪芝走後,風鳴玉不覺心事如潮,哪裏能夠安枕?

  「想必是我離開山寨之後,霍師哥不久就來到的。他一定是聽得我來和林,因而趕來要幫我的忙的。」

  想到霍天雲對自己的關心,她不覺又是感慨,又是有點慚愧了。

  「嗯,要是我早聽劍琴姐姐的話,在山寨裏多等他兩天,那就好了。唉,為什麼我當時只是想避開他呢?」

  像往常一樣,她想起了霍天雲,不覺跟著就想起了上官英傑了。

  「霍天雲那一夥人?那一夥人中不知是否有上官大哥在內?」

  隨即啞然自笑:「要是上官大哥願意往金刀寨主那兒,那次劍琴姐姐勸他和我同去,他早就應該答應了。他是為了避開我,而遠走不知何方的。他怎會再到金刀寨主那兒呢?他見不到金刀寨主,又怎會知道我和霍師哥是來了蒙古呢?我盼望他來,這恐怕只能是一廂情願了。」

  不知不覺天已黑了。瑪芝的侍女遵從命令不敢來打攪她,晚飯也是從窗口遞進來的。

  她吃過晚飯,靜坐運功,但紛亂的思潮還是無法平靜下去。

  怎樣去救霍天雲呢?

  她也曾想過,待那管家把霍天雲押往和林的時候,途中截劫。但這樣做卻恐怕要冒更大的風險。

  這還不僅是她害怕自己的武功鬥不過柏列,更主要的是不放心霍天雲落在敵人手中,多一天就多一天危險。誰能估計得到有什麼意外的變化呢?自是希望越早救出他越好了。

  還有一層,要是她明刀明槍在路上截劫的話,是否鬥得過柏列固未可知,鬥得過的話,恐怕柏列也會把霍天雲拿作人質,用來要脅她的,那時又怎麼辦?

  終於她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今晚我就要去把霍師哥救出來!」

  主意一定,心情也就登時寧靜了。她盤膝靜坐,運行霍天都傳授給她的上乘內功心法,不知不覺,很快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真氣已能運行無阻,自知功行圓滿,她這才站起身來。

  推窗一看,只見月在天心。剛好是三更時分。園子裏靜悄悄的,萬籟無聲。

  風鳴玉試試指力,把一枚銅錢一捏,那枚銅錢給她捏成粉碎。

  她試出了自己的功力不但已經恢復如初,而且還似乎略有增長,這一喜非同小可。心裏想道:「瑪芝沒有騙我,那百花酒果然是有幫我培原固本的功效。嗯,如今不去,更待何時?」

  她悄悄從後園溜出,瑪芝還在夢中。

  風鳴玉提一口氣,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奔上冰峰。沖風冒雪,一點也不覺得寒冷,情知是前天晚上所喝的百花酒已經見了功效了。她一口氣跑上山頂,氣也不喘,心也不跳。

  只見山上建築,如同宮殿。和瑪芝那幢房子一樣,是用雲石,晶鹽或者堅冰建築的。不過,當中的一座建築物,可要比瑪芝那幢房子宏偉得多。

  風鳴玉早就從瑪芝口中知道,知道當中這座「宮殿」式的建築,就是她的祖母居住之處,於是悄悄的掠過圍牆,從後園進入。

  園中亭臺樓閣,星羅棋佈,比瑪芝那座花園,大得更多。園中還有人工開掘的冰湖,湖邊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湖中有白藕紅蓮,還有飄散著異香的不知道名字的奇花,風過處一水皆香,乍見此景,幾不知是天上還是人間?

  風鳴玉卻是無心觀賞冰宮異景,心中只是暗自思量:「只這座園子就這麼大,霍師哥不知是被囚在何處,怎樣去尋找他呢?」

  正在不知從何入手之際,忽聽得有腳步聲傳來。來的是兩個白衣侍女。

  風鳴玉知道這些侍女都是頗有武功根底的人,連忙躲在花樹叢中。

  那兩個侍女做夢也想不到會有外人偷入她們這個建在冰峰之上的花園,她們一面走一面談話,從風鳴玉身前不遠之處走過,絲毫也沒留意是否有人藏在暗處。

  她們說的是蒙古話,不過風鳴玉卻能夠聽得懂一大半。

  原來她們正在談起那個「管家」,蒙語「管家」二字,是風鳴玉剛剛從瑪芝那裏學會的。

  一個說道:「真討厭,三更半夜了,那管家老爺還要跑來。」

  一個說道:「他是為那漢人來的,聽說他要連夜審問那個漢人呢。」

  一個說道:「他審漢人不要緊,卻累得咱們不能睡個好覺,要服侍他。」

  一個說道:「你歎什麼苦經,別說咱們做丫頭的,咱們的老夫人也要陪他不能安睡呢!」(這句話風鳴玉可是只能聽得懂三成了。不過意思還是大致可懂的。)

  風鳴玉喜出望外,心想:「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風鳴玉暗中跟蹤那兩個婢女,蛇行兔伏,借物障形,那兩個婢女絲毫也沒察覺。

  穿過長廊,繞過假山,那兩個婢女在園中轉彎抹角的走了一會,進入一座樓房。

  風鳴玉不敢走得太近,那樓房左側,有棵不知名的大樹,枝繁葉茂,正好藏身。風鳴玉施展絕頂輕功,跳上樹上。樹枝不搖,樹葉也只是落下幾片。

  只見琉璃窗上現出兩個人影,一個是老婆婆,一個是身材枯瘦、年紀大約比那老婆婆少十歲八歲的男子,風鳴玉心知這個男子料想就是她們那個管家柏列了。

  兩個婢女走上樓房,先和柏列說話,看神氣似乎是在稟告什麼,跟著又和那老婆婆說話。

  距離較遠,她們說得又快,風鳴玉可是聽不懂她們說的蒙古話了。不過有幾個單字還是聽得清楚的,婢女、柏列和那老婆婆都曾不止一次提到「漢人」二字,老婆婆和柏列則都說了一次「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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