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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主人把這個約會的地點安排在龍湫道人的這個道觀,我猜十九就是寓有給那人慶功的意思在內。否則何必要客人老遠的趕來這座荒山?」

  「有道理。你知道客人是哪幾位嗎?」

  「我知道的只有閻王筆羅大魁和怪郎中鄧不留。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華玉峰曾聽得周劍琴說過,知道「閻王筆」羅大魁是暗中效力東廠的黑道人物,曾經想搶過她那匹坐騎的。至於鄧不留的名字,他更是早已知道。不過這個怪郎中的來歷,他卻還是知而不詳。

  可惜這兩個人只是談論今晚可能會來的客人,華玉峰最想知道的那個主人是誰,他們卻一直沒說。

  華玉峰正在全神貫注,希望他們會說出主人是誰之際,忽覺背後微風颯然,華玉峰連忙在黑暗中搖一搖手,示意那人噤聲。他知道背後這個人一定是周劍琴,只怕她還未曾察覺是有人來了。雖然沒有燈火,搖動手掌的影子還是隱約可見的。

  周劍琴在他耳邊說道:「好像是有人來了,華大哥,我有個主意,不如先下手為強,咱們在黑暗中埋伏,他們一進來就動手!」此時那兩個人的腳步聲,聽得出已經是在距離道觀百步之內了。

  華玉峰悄悄說道:「來的不是那個魔頭,你趕快回房間去。你說過聽我的話的!」周劍琴無可奈何,只好又溜回去。

  只見火光一亮,原來是華玉峰擦燃火石,趁著那兩個人未曾來到之際,先把佛前的油燈點亮了。周劍琴頗覺奇怪,不懂他何以知道不是那個魔頭,也不懂他何以要著燈的用意。

  周劍琴剛剛躲進廂房,那兩個人已是來到廟前,看見內有光亮,其中一個輕輕「噫」了一聲,和另一個人悄悄說道:「想不到已經有人來了。」原來這個約會的主人是在今日下午方才得知龍湫道人受了重傷的消息,然後才派遣手下,分別通知所要邀請的客人。客人多數是在洛陽,主人是準備他們天黑動身,故此約會的時間是定在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這兩個人提早幾個時辰到來,那是為了另外的原因。

  華玉峰定睛一看,只見進來的兩個人相貌十分相似,年紀都是四十歲左右,短小精悍,雙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身具上乘內功。華玉峰心中一動,隱隱已猜到了這兩個人是誰了。

  這兩個人不認得華玉峰,不禁都是一怔。

  華玉峰站了起來,和他們打了一個招呼,說道:「兩位來得早啊!」

  那兩個人道:「哦,原來閣下也就是來赴西門先生約會的嗎?咱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他們這麼一說,華玉峰登時心中雪亮:「這個約會的主人原來是西門化!」於是哈哈一笑,說道:「不錯,我正是在這裏等西門化的。小弟和兩位雖沒見過面,但說起來可正是一家人呢!」華玉峰本來也是要找西門化晦氣的,這話可沒說謊。不過聽在這兩個人的耳朵裏,卻是更加相信他是西門化約來的客人了。

  年紀看來較大的那個人對華玉峰最後一句話覺得有點奇怪,淡淡說道:「我們和西門先生是最近才相識的。說起來恐怕比不上閣下和他的交情呢。」言下之意,對華玉峰所說的「一家人」這三個字似乎不想承認。

  華玉峰笑道:「兩位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不必拉上西門化的關係,說起來咱們也是一家人。」

  那兩個人不覺又是一怔,同聲說道:「哦,閣下早已知道我們是誰嗎?」

  華玉峰道:「兩位想必是從白駝山來的華家兄弟了?只不知哪位是千岩兄,哪位是千石兄?」

  原來來的這兩個人正是華千岩、華千石兄弟。華玉峰以前雖然沒有見過,可也知道他們乃是孿生兄弟,長得十分相似的。待到一證實了邀請他們的主人是西門化,當然便即知道定是他們無疑了。

  華千岩笑道:「我是老大,他是老二。莫說新相識的分別不出,多年的老朋友有時也會弄錯的。對啦,我還沒有請教閣下貴姓大名。」

  華玉峰道:「巧得很,我也姓華。賤名玉峰二字。」

  華千岩哈哈笑道:「原來是宗兄,幸會,幸會。」伸出手來,與華玉峰相握。

  華玉峰道:「我的年紀小得多,兩位大哥不必客氣。」

  雙手一握,華玉峰只覺一股力道恍似暗流洶湧,從華千岩的掌心猛烈傳來。原來華千岩已是有點起疑,特地試他的本領。

  華玉峰佯做不知,神色自若,微笑說道:「五百年前是一家,這句同姓相逢的套語,用在咱們身上,可就不是套語,而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華千岩練的大摔碑手有開碑裂石之能,平素也是以掌力自豪的,不料他把掌力逐漸加強,最後已經用到了九分真力,對方仍是恍如毫無知覺。掌力傳到對方身上,便似泥牛入海,一去無蹤。

  孿生兄弟心意相通,華千石察覺不妙,生怕華玉峰運功反擊,他的哥哥禁受不起,於是便也跟著伸出手來,說道:「一家人難得相逢,咱們也親近親近!」

  本來行握手之禮,是雙方的右手相握的。華千石不理這麼多,逕自伸出手去,便與華玉峰的左手相握。

  華玉峰只覺心頭一震,臉色可是絲毫不露。華千岩、千石兄弟合力攻他,掌力盡發,仍然好像石投大海,水面不起漣漪。華玉峰動也不動,他們也沒察覺華玉峰有運勁反擊的跡象。

  兩兄弟遲疑不定,竟是不知華玉峰的深淺,不由得都有點慌了。不約而同的鬆開了手,說道:「老弟,好本事。」

  華玉峰暗暗叫了一聲「好險!」鬆開了手,笑道:「兩位大哥,現在想必已經知道小弟說的『五百年前是一家』不是泛泛的客套說話了吧?」

  原來只論本身功力,華玉峰本來與他們二人不相上下的。但因雙方的內功乃是同出一源,經過了五百年以上的時間,同源異流,卻又各有變化。華玉峰的內功在「純厚」方面見勝,他們兩兄弟的內功則稍稍偏於「霸道」。

  雙方同出一源,華玉峰以更為精妙的本門內功心法化解他們攻逼的內力,自是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過要是他們兩兄弟繼續和華玉峰比拼下去,只怕最後的結果也是難免兩敗俱傷。

  華千岩的武學造詣不在華玉峰之下,此時呆過之後,亦已不禁驀地想起:「奇怪,這人的內功路數竟似與我大同小異!」再聽得華玉峰這麼一說,登時就醒悟了。

  「五百年前是一家?嗯,這麼說來,老弟,敢情你是宗岱公一脈所傳的中原分支了?」華千岩道。他所說的「宗岱公」正是在唐代與空空兒齊名的華宗岱。

  華玉峰道:「正是。不瞞兩位宗兄,我早已想到白駝山尋找你們了,只是還沒機會成行。想不到今晚卻在這裏相會。」

  華千岩道:「我也知道咱們華家有一支人留在中原,卻不知是在哪裏。」接著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咱們的武功都是一祖所傳,但如今經過了五六百年之後,我們卻是自愧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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