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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不用她的解釋,華玉峰也明白她不能回去的理由,她單身一人,又失了寶馬,難保不會遇上那個魔頭。那個魔頭有本領能夠重傷龍湫道人,周劍琴如何敵得過他?

  周劍琴見他低首沉思,說道:「華大哥,你不必顧我,你打算如何?」

  華玉峰道:「本來我應該送你回去的,但我此間之事未了,不如你還是回到洛陽的中州鏢局等我吧。那裏雖然也有危險,究竟安全一些。」

  周劍琴忽道:「華大哥,你自忖可不可以敵得過那個魔頭?」

  華玉峰搖了搖頭,說道:「說老實話,龍湫道長壯年之時,他的本領和家父乃是各有所長,難分高下。我是比不上壯年時候的龍湫道長的,現在的我或許會稍勝於他。但那個魔頭,能夠在一招之內,在龍湫道人的身上造成七處劍傷,我自問是沒有把握勝得過他的。」

  周劍琴道:「照你這樣說,那你也未必就一定會傷在他的劍下。以你的摺扇來對付他的劍,頂多是略遜一籌吧?」

  華玉峰道:「我不敢說,但願如此。那麼咱們聯手也就勉強可以對付了。」

  周劍琴道:「我還不配做你的幫手,不過要是你找到一位和你本領相若的人,我想那是可以穩操勝券了的。」

  華玉峰瞿然一省,說道:「你是想我回到洛陽去找上官英傑幫忙?可你又不願意和他們見面,我怎能冒昧去找他們?」

  周劍琴道:「為了對付這個魔頭,我願意拋開顧慮,和你一起去找他們。」

  華玉峰道:「這敢情好。不過現在天已黑了,今晚咱們只能在道觀裏住一晚啦。我也須得埋葬了龍湫道長才能安心離開。」

  龍湫道人遁跡荒山,本來就是打算終老此間的。是以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副桐棺,準備在自知不起之時,便在桐棺一躺,自己掩上棺蓋,身後事也就無須假手他人了。哪知他設想得如此周到,到頭來竟是死於非命。實是非他始料所及了。

  華玉峰在觀中找到鐵鍬鐵鏟,便與周劍琴合力挖土,在道觀後面的空地,埋葬了龍湫道人。此時已是將近午夜時分了。

  華玉峰道:「你累了一天,早點歇息吧。我來守夜。」正想和周劍琴回去,周劍琴忽道:「且慢,我好像聽見什麼聲音。」

  華玉峰側耳一聽,說道:「好像是什麼野獸在遠處的叫聲。」

  周劍琴道:「不,不是野獸,是馬嘶!」

  華玉峰道:「敢情你是掛念那匹坐騎,以致引起這個思疑吧?」

  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周劍琴本來聽不清楚的。但她忽然想起龍湫道人臨終之際反復說道:「那匹馬,那匹馬……」卻是登時醒悟,懂得龍湫道人未曾說出來的話是什麼了。

  「那匹坐騎還沒有給強人搶去,咱們現在聽到的一定是它的嘶鳴。」周劍琴充滿信心的說道。

  華玉峰道:「你怎麼知道它沒有給那魔頭搶去?」

  周劍琴道:「要是已經給搶去的話,龍湫道長不會在臨終之際反復提它。這匹坐騎是久經訓練的戰馬,我猜是龍湫道長阻止他們搶馬之時,那匹馬自己逃跑了。我不會傳音入密的內功,你試一試呼喚它吧。」

  華玉峰撮唇長嘯,吹起那匹坐騎聽熟的口哨,過了一會,只見一匹馬飛也似的跑來,果然是周劍琴那匹坐騎。

  華玉峰喜出望外,把那匹馬牽入觀中,說道:「周姑娘,你現在得回坐騎,明天可以回山寨去了。咱們到洛陽未必能找著上官英傑,找著了,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別的事情,願不願意和咱們聯手?我看你還是不必冒這個險了。騎上這匹馬趕快回家,即使明天在路上碰上那個魔頭,你也可以逃得脫的。」

  周劍琴搖了搖頭,說道:「華大哥,你未免太過看不起我了!」華玉峰怔了一怔,說道:「我怎會有這個意思?」

  周劍琴撅著小嘴兒道:「就只許你做俠義道嗎?龍湫道長因我而死,我要是置身事外,那成了什麼人了?要回去也得替你找到了上官英傑,我才回去!」

  華玉峰聽她說得如此堅決,含笑說道:「好,這次我不和你抬杠了,不管敵人多麼厲害,咱們都是——」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八個字同時從兩個人的口中說出來,兩個人的眼光也正好碰在一起。雖然悲痛還未過去,他們也不覺相視而笑,好似莫逆於心了。

  華玉峰道:「左邊那間廂房是客房,周姑娘,你去睡吧。」

  周劍琴道:「不,咱們輪流守夜。」

  華玉峰道:「還有幾個時辰就天亮,你養足精神,明天才好趕路,聽我的話,這次不要和我吵了。」說話的神氣,就像哄孩子一般。周劍琴瞪他一眼,說道:「也好,養足精神,明天再和你吵。」

  華玉峰繼續說道:「萬一那魔頭來了的話,我不叫你,你莫出來。」

  周劍琴嗔道:「你剛剛和我說好了的,就忘記了?什麼叫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華玉峰道:「你別急躁,我還沒說完呢。我可能叫你出來,也可能不叫你出來,那要看情形而定。」

  周劍琴道:「什麼情形?」

  華玉峰道:「我會估量對方的武功的,要是咱們聯手,剛好可以勝得過他,我當然要你相助。」

  周劍琴道:「要是你估量聯手也打不過呢,是不是要我先逃?」

  華玉峰道:「不,我和你一同逃走。」其實他的心意已是給周劍琴猜中了的,但知要是直說的話,周劍琴一定發怒,只好順從她的意思了。

  周劍琴道:「這才對了。為了預防萬一,我還得先佈置一番。」撕下神台的帳幔,做了一個口罩,給那匹馬戴上,和它打了一個手勢,說道:「乖乖聽我的話,不要叫,不要喊,一覺睡到大天光。」這才把它放在廂房後窗外的院子。

  華玉峰笑道:「它聽得懂你的話嗎?」

  周劍琴道:「不知它懂不懂,不過我這手勢,它是熟悉的,我一向都是這樣訓練它。」

  周劍琴入房睡覺,華玉峰在供奉佛像的前殿打坐練功,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地隱隱聽得遠處似有夜行人的聲息。

  華玉峰心頭一凜:「莫非是那魔頭來了?」當下屏息呼吸,伏地聽聲。他練的這派內功,頗有獨到之處,玄功一運,神智清明,能夠聽見很遠地方平常人決計聽不到的輕微聲息。聽出了是兩個人結伴同來。

  那兩個人其實還在山腰,和這座藥王廟的距離少說也還在三百步開外。但華玉峰已是隱隱聽得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了。

  只聽得一個說道:「聽說龍湫道人給人殺了,龍湫道人的劍法很是不弱,殺他的人不知是誰?」

  另一個笑道:「你急什麼,反正待一會兒就會知道。」

  「你怎麼知道那個人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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