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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上官英傑一想,谷飛霞還在病中,要去找鄧百川的話,也不能帶了她一同去。自己又怎可以將她獨自留在這兒?

  谷飛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又再說道:「過去的事不必說了,但今後我可不能繼續拖累你。你是鄧百川的好朋友,應該替他報仇的。你還是不必再顧我吧。」

  上官英傑心煩意亂,說道:「谷姑娘,如今已有好幾個人屍橫地上,我豈能讓你也遭毒手?請你別再說這樣的話,讓我靜下來想一想。」

  他想了一會,說道:「那幾具屍體還未有多大的屍臭散播,看來他們是今天才遭毒手的?」

  谷飛霞道:「也許不過是幾個時辰之前,鄧家父女或者還躲在附近。」

  上官英傑說道:「那幫人也說不定還會再來,我可不能離開這間屋子。你養傷要緊,先去睡吧。」但谷飛霞並沒聽他的話,還是留在客廳裏陪他。

  上官英傑說道:「你留在這裏也幫不了我的忙的,還是先去睡吧。我走開一會,馬上回來。」他說的乃是實情,但聽在谷飛霞耳中,心裏可滿不是味兒了。

  上官英傑走出門外,用傳音入密的內功,發聲長嘯。

  他希望的是鄧百川躲在附近的樹林裏面,聽得見他的嘯聲。

  空山寂寂,不聞回答。他回轉客廳,嗒然若喪。

  谷飛霞安慰他道:「鄧百川也許是受了點傷,使不出傳音入密的內功了。」上官英傑說道:「但願如此。」谷飛霞又道:「只要他們父女還活著,總會回來。不過可惜我……」她本來想說:「可惜我幫不上你的忙、卻反而累得你為了我的緣故,不能去尋覓他們。」但見上官英傑皺起眉頭,說出來恐怕他更加不高興,只好停下。

  過了一會,忽聽得蹄聲得得,來得快極。上官英傑一躍而起,大喜說道:「這是鄧百川那匹坐騎,他回來了!」

  谷飛霞跟著他步出大門,果然看見那匹白馬跑了回來,可惜只是一匹空騎。

  上官英傑說道:「這匹馬很通靈性,可惜不會說話。」不過寶馬回來,總是一件比較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白馬認得舊主,和上官英傑挨挨擦擦,表示親熱。不時發出一兩聲嘶鳴,好像要告訴他一些什麼。

  上官英傑甚是憐惜的撫摸它,說道:「你也受驚了。但願你的主人也能如你一般逃過災難。」

  谷飛霞道:「這匹馬真好!」上前去撫摸它。白馬也好像認識她的樣子,和她表示親熱。

  上官英傑笑道:「這匹馬的性子是一向不讓生人親近,對你可說是有緣了。」谷飛霞道:「大概它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的緣故。」

  上官英傑說道:「不錯,它真是很通人性的。以前我托一個朋友轉送給風鳴玉,它也很聽她的話。」

  谷飛霞幽幽說道:「這麼說來,或許它是把我誤認作你的那位風姑娘了。」

  上官英傑勉強一笑,對她的話不加意見,心裏卻是不由自已的想起了風鳴玉來。

  谷飛霞道:「馬廄裏還有草料,我幫你照料它。這個忙我還可以幫得上的。」

  上官英傑見她很喜歡這匹白馬,讓她幫忙飼馬。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了。

  馬廄裏的飼料是現成的,由於鄧百川珍惜這匹寶馬,飼料都是用上好的粟米。這匹馬在山上雖有野草可吃,怎比得上主人為它特備的飼料。吃飽過後,似乎甚感疲倦,伏在地上,睡了。

  上官英傑笑道:「健馬也要睡覺,你還不睡?」

  谷飛霞道:「你呢?」

  上官英傑說道:「我替你守夜,明天日間再睡。」

  谷飛霞若有所思,許久都沒說話。上官英傑哄一個小孩子似的「哄」她道:「乖乖聽話。你身體有病,必須養好精神。睡吧,睡吧!」

  谷飛霞「噗哧」一聲笑了起來,說道:「也好,反正我也幫不了你的忙,只能去睡覺了。」

  她睡的是鄧百川女兒以前的臥房,在屋子的最後一進。上官英傑在前廳守夜。

  上官英傑提防那幫賊人還要再來,精神甚是緊張,好在沒有事情發生。將到五更時分,他實在疲倦不堪,不知不覺打了個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的撻的撻」的蹄聲,將上官英傑從夢中驚醒過來!

  鄧百川是不會騎馬來的,那麼來的倘非鄧百川的朋友就是昨晚害他的那夥強盜了,最大的可能還是後者。

  上官英傑大驚之下,連忙跑出去看,非但不見人影,馬蹄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他定了定神,這才發覺剛才聽到的那「的撻的撻」的蹄聲,並不是跑來,而是跑去。

  瞿然一省,更是吃驚。慌忙到馬廄察視,那匹白馬果然是不見了。

  是誰能夠騎了鄧百川這匹寶馬跑開?來的若然是那夥強盜,固然他們有能為降伏駿馬,但為何卻又只盜馬而不傷人。

  心念一動,上官英傑跑到谷飛霞睡的那間房間敲門叫道:「谷姑娘,谷姑娘,醒醒!」

  不見回答,上官英傑也顧不了那許多了,推開房門,就進去看。

  不出他的所料,谷飛霞也果然不見了!

  桌子上留下一封書信,這封信上官英傑不用拆開來看,也知道她要說的乃是什麼。

  所料不差,果然還是她說過的那些話:他應該去找鄧百川,要是鄧百川業已遇害的話,他更應該去替鄧百川報仇。而她既然幫不了他的一點忙,是以不想拖累他了。

  其實她說的也是實情,但效果卻是和她希望的恰恰相反,上官英傑非但沒有絲毫「輕鬆」的感覺,反而是心頭越發沉重了。他是憂慮之上更加一層憂慮,除了擔心鄧百川的安危之外,還要擔心谷飛霞。

  谷飛霞的武功尚未恢復,要是碰上了那幫強盜的話,處境可能比鄧百川更加危險。

  「唉,真是一個倔強的姑娘!」上官英傑心裏想道:「也怪我昨晚說話爽直了些,我是說者無心,她卻是聽者有意了。其實昨晚她的神氣已經有點不對,我早該防備她有此一著的。」

  不過後悔也沒有用了,谷飛霞騎走了那匹能夠日行數百里的駿馬,上官英傑的本事再大,也是不能把她追回來了。

  無可奈何,上官英傑只好暫且把憂慮拋開,先行考慮一下目前應做的事。

  鄧家的老家人死了,鄧百川最要好的兩位朋友死了,他的女婿張銑也死了,鄧百川本人死生未卜,他的親人可能還活著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女兒了。

  要打聽鄧百川的消息,只有去找他的女兒鄧紅玉。

  他沒有問過鄧百川,不知道他的女兒嫁在什麼地方。不過他知道鄧紅玉的公公張鏗是一位頗有名氣的武師,雖然他比鄧百川更早閉門封刀,想來到洛陽的任何一家鏢局打聽,總還會有人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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