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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西門化一聽,料想是上官英傑氣力不濟,已經追不上他。心頭大喜,暗自想道:「幸虧他們先自鬥了一場,耗了這小子的氣力。」不過紐先祿已經幫不上他的忙,他當然也沒有膽量回去了。當下哈哈一笑,說道:「上官賢侄,今日算是我的不對,但念在我和令師的交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留個日後見面的地步吧。」

  上官英傑哼了一聲,說道:「我和你還有什麼師門之誼?今後你可別讓我見到你!這是最後一次饒你了!」

  回到谷飛霞身邊,只見谷飛霞已是面如金紙,上官英傑連忙問道:「谷姑娘,你怎麼啦?」

  谷飛霞小聲說道:「我中了那老賊的一枚毒針!」原來西門化撒出的那把梅花針,是分打他們二人的。

  谷飛霞吃虧在和上官英傑惡鬥了一場,本來她的輕功,比上官英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但由於氣力不濟,超卓的輕功卻是使不出來。只中一枚梅花針,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但西門化的喂毒暗器何等厲害,內功深厚如風從龍,也在他的毒針之下身亡,何況是谷飛霞焉能禁受得起?此時她只覺得傷口麻癢癢的十分難受,但卻絲毫不感疼痛。谷飛霞當然知道,越是不覺得疼痛的暗器之傷毒性越為厲害。此時任由她何等心高氣傲,也是不由得心頭一涼了。她自己知道,以她本身的功力,恐怕最多也只能再挨三個時辰了。

  上官英傑知道她是中了西門化的毒針,反而放下了心,說道:「谷姑娘不用害怕,我有解藥。」原來那次他為了救霍天雲,搶了西門化的解藥。霍天雲中的是酥骨散的毒,不過上官英傑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領,卻是把西門化身上的幾種解藥全都拿了過來的。其中就有一種解他的獨門喂毒暗器的藥物。上官英傑的師父是西門化最要好的朋友,同時也是個使毒的行家(不過上官英傑卻沒學他師父使毒的本領)。兩人時常談論,是以上官英傑懂得分別他的解藥。幸好他沒有把這解藥拋棄,此際剛好派上了用場。

  谷飛霞心亂如麻,怔怔的看著上官英傑,忽地說道:「你不趁這個機會殺我,我已經感激你了。為什麼你還要救我。」當然她不願意死,但才不久之前她還要殺上官英傑的,如今卻要「仇人」來救她的性命,她如何擱得下這個臉?

  上官英傑微笑說道:「我和你本來無冤無仇,有冤有仇的只是咱們的上一代。就是個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呀,何況咱們都是受了西門化所害的人。我雖然沒中他的毒針,受他之害也夠慘了。慢慢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先吞下這顆解藥吧。」

  谷飛霞恨不得有個地洞給她鑽進去,一頓足道:「你讓我死吧,我不受你的恩惠!」

  上官英傑笑道:「你不想給父母報仇了麼,這樣死了,多麼不值?」突然一伸手捏著谷飛霞的下巴,谷飛霞「呵呀」一聲張開了口,那顆解藥已是給上官英傑塞進她的口中,咽下去了。

  上官英傑笑道:「谷姑娘,請恕小可無禮,我、我還要——」

  說話之時,忽地抓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肩。

  谷飛霞吃了一驚,叫道:「你幹什麼?」但剛剛吞下解藥,氣力還是半點使不出來,哪裏能夠掙脫上官英傑掌握?

  上官英傑說道:「別怕,我是給你推血過宮。」推血過宮可以將瘀血疏通,同時有助於藥力的運行。谷飛霞本身已是不能運功,是以上官英傑必須助她一臂之力。否則那解藥縱然能夠保全她的性命,只怕她也難免殘廢。

  谷飛霞情知掙扎也沒有用,無可奈何,只好不說話,接受他的幫忙。「推血過宮」是要肌膚接觸的,上官英傑雖然心無邪念,但谷飛霞卻是難免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平生從來沒有和男子這樣親近過,如今卻是身子軟綿綿幾乎等於是躺在男子的懷中,不由得羞得滿面通紅。

  上官英傑在連番惡鬥之後,再以真力替她推血過宮,也是不由得累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他替谷飛霞打通了奇經八脈,這才停下手來,籲了口氣。谷飛霞臉紅直透耳根,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上官英傑笑道:「還沒完呢,谷姑娘,你再忍耐一會。」「嗤」的一聲響,把她的衣袖撕破一幅,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谷飛霞不覺又是一驚,說道:「你這又是幹什麼?」

  上官英傑說道:「給你取出毒針。要是讓它留在體內,以後還會有不少麻煩的。」

  本來吸取深入體內的梅花針是要用磁石的,但上官英傑身上沒帶備磁石,只能輕輕撫摸她的傷口,用掌心的吸力,把那枚毒針吸了出來。谷飛霞見他在連番惡鬥之後,還有如此功力,心裏暗暗佩服。

  上官英傑說道:「好了。再過一個月,你就可以恢復如初了。」

  谷飛霞吃了一驚,說道:「什麼,還要一個月?」

  上官英傑微笑道:「心急不來的。這次你中了毒針,吃虧在沒有立即告訴我,要不然假如是立即施救的話,七天就可痊癒。不過也幸虧沒有過一個時辰,否則就要半年了。」

  谷飛霞一聽要一個月才能恢復如初,不由得大感為難。這一個月她使不出武功如何是好?而且眼前就有一個難題,她走不下山去,難道要上官英傑在這山上陪伴自己一個月麼?

  上官英傑似乎知道她的心意,說道:「你一個月後可以恢復如初,在這山上卻是用不著住一個月的。我想大概多則七日,少則五天,我就可以扶你下山了。」

  谷飛霞道:「好,那你不必理我了。你走吧!」

  上官英傑笑道:「我走了,你怎麼辦?如今你武功未複,縱然你不要人守護,也總得有個人給你找東西吃呀。」

  谷飛霞賭氣說道:「我是死是活,與你何關?我給野獸吃了也好,餓死也好,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好啦!」

  上官英傑說道:「我雖然算不上是俠義道,但患難相助,任何人都應該這樣做的,除非他是像西門化那樣的壞人。谷姑娘,你是因為我是檀家唯一的傳人,心裏還在恨著我吧?我這廂給你賠罪了。請你千萬莫要心裏再存芥蒂。即使你還是要恨我,那也該安心調養好身子再說。到時,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懲處。」

  他說得十分誠懇,谷飛霞聽了這話,不覺聳然動容。

  過了半晌,谷飛霞幽幽歎了口氣,說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怎麼還能殺你?算啦,我和你師門的仇恨從此一筆勾銷。但我也不願再受你的恩惠了,你走吧。」說話的那副神氣,顯得十分堅決。

  上官英傑是過來人,對她的心事可說是懂得非常透徹。想了一想,忽地笑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你一定要我走,那也請你聽完了這個故事才叫我走。」

  谷飛霞好奇心起,說道:「好吧,我就讓你說完這個故事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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