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當一劍 | 上頁 下頁
二二八


  他在「不」字輩弟子中年紀最大,地位卻是最低。因此武當派的弟子一向都不重視他,他有沒有來參加葬禮,也沒人注意。此際聽了他和王晦聞的對答,這才令得大家對他「刮目相看」。心中俱是想道:「原來他是早就知道了聾啞道人的身份的!」

  王晦聞此時亦已無須隱瞞與他的關係了,便即喝道:「我是怎樣吩咐你的,即使你無力抗拒,一見生人,你也該立即呼救呀!」

  這倒不是王晦聞疏於防範,一來因為那個山洞外人很難發現;二來他也給了幾種極其厲害的暗器給不妄對付敵人;三來山洞和墓園的距離又是如此之近,只要不妄一出聲,他和無量長老馬上就可趕去。

  不妄臉上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氣,說道:「我,我不知道……」

  王晦聞道:「不知道什麼?……」

  不妄道:「不知道是不是你?」

  這話是什麼意思,眾人都是莫名其妙。但王晦聞的面色已是變了。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一聲長笑,跟著說道:「不用著急,我已經替你把證人請來了!」

  聲到人到,眾人盡都驚愕。這是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但卻也是在武林中地位極高的人物!

  巴山劍客過鐵錚「啊呀」一聲叫了起來:「你不是郭大俠嗎?沒想到今天在這裡見得著你,這許多年你躲到那裡去了?」

  少林寺的達摩院長老本無大師也與此人合什作禮,說道:「我還記得那年郭大俠前來少林寺與貧僧談禪論劍,別來恐怕已經有三十年了吧?」

  那人笑道:「三十二年了。」

  參加葬禮的賓客和武當派一眾弟子,認識這個人的雖然只是寥寥幾個,但一聽得過鐵錚和本無大師稱他為「郭大俠」,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誰了。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名列「小五義」之首,大名鼎鼎的七星劍客郭東來。他也是在「小五義」中最先失蹤的一個,跟著才是王晦聞與慧可相繼失蹤,「小五義」因此風流雲散。他們的失蹤在江湖上成了三十年來的未解之謎,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在同一天在武當山上露面。

  郭東來若只是「空手」前來,已經令人驚異了,他還是背著一個皮袋來的。這個皮袋又長又大,他身高七尺,背著的這個皮袋幾乎碰到地面。和過鐵錚一起搶上前迎接他的還有一個老武師秦嶺雲,秦嶺雲是口沒遮攔的性格,好奇心起,不覺就問他道:「郭大俠,你這皮袋裝的什麼?」

  郭東來微笑道:「別心急,待會兒自然會讓你知道。」說話之間,他已經來到了無相真人的墓前,這才把皮袋放下來,在墓前行過跪拜之禮,說道:「真人,在你生前,我未得親聆教誨,是我一大憾事。但你托人帶給我的教言,我是永銘心版的。今日特來報答你的勉勵。」武當門下,連無量長老在內,都不知道有這件事,不覺都是思疑不定。不知他的所謂「報答」,究竟是要做什麼?

  王晦聞上前施禮,說道:「大哥,聽說你歸隱關外,老遠跑來,可真是不容易啊!」郭東來的家鄉是洛陽,王晦聞卻故意說成他是「歸隱關外」,用意是在暗示:「你知道我的事,我也知道你的事,你若揭穿我的秘密,我也對你不客氣。」

  郭東來淡淡說道:「你在武當山三十多年,你能夠來,我不能夠來嗎?」

  無名真人跟著上前施禮,說道:「當年我在杭州,未得見著大哥,深以為憾。有件事我要稟告的是……」

  郭東來哈哈一笑道:「你的事我早已知道。但你現在已是掌門真人,還何必敘俗家之禮?」

  無量長老幫腔道:「掌門師弟,你這一問,似乎有點可笑!」

  無名真人道:「如何可笑,願聞其詳。」

  無量長老指一指王晦聞,說道:「為了說話方便,我仍用他以前的稱呼。誰都知道這個聾啞道人是服侍已故掌門的,若是他擅自離山,無相真人焉有不察之理?」

  無名真人道:「說得有理,但我仍有疑問。不妄,我姑且信你剛才所說,他沒離山,但在那幾天當中,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比如說有什麼陌生的客人前來訪他,或者他生了病之類。」

  不妄道:「從來沒人找過他的,至於生病嘛,這個,這個……」

  無名真人道:「怎麼樣?

  不妄道:「年深月久,我已記不清了。」

  郭東來哼了一聲,說道:「你最好仔細想想。」

  不妄喃喃說道:「好像,好像……」

  不波忽地一拍腦袋,說道:「我記起來了,不錯,正是在何家出事那前後幾天,這位聾啞師叔生了一場大病。」

  無量長老道:「你怎的記得這樣清楚?」

  不波道:「兩湖大俠何師兄被害的那一天,我曾經到紫霄宮,聽說他有病,還曾經到他的房間看過他。為何我記得這樣清楚呢,因為過了幾天,有人上山稟報掌門師兄,說是何師兄在那一天遇害,當時我也在場。報信的人走了之後,我也曾順口問過不妄,聾啞道人病好沒有。他說沒有。」

  不妄這才說道:「不錯,我也記起來了。那幾天他確是在生病。」

  玉晦聞道:「偶然生病,那也沒有什麼稀奇。」

  無名真人道:「你武功這樣好,患的什麼病?」

  王晦聞道:「事隔十七年,我那能記得這樣清楚,難道患病都不許麼?」

  他這句話可引起了一些武當弟子的疑心了。要知在他們的印象之中,聾啞道人是極少生病的,那次生病,恐怕是唯一的一次,怎會完全記不起來?許多人的目光就投向不波身上。

  不波說道:「我在他的房間看過他,的確是他,不是別人。」

  王晦聞冷笑道:「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郭東來道:「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