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當一劍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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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老江湖,而且本身就慣於做邪惡的事,她以己之心去度牟滄浪之心,「道理」也就不難想個明白了。 「他為了擺脫我,為了保全自己的聲譽,不惜使這借刀殺人之計!」 「我和不歧有過私情,想必他亦早已知道了,這借刀殺人之計,也正是可收一石兩鳥之效!」 「藍靠山夫婦被不歧和我所害,他就可以名正言順殺了我們!不但是他,任何武當弟子也可以殺掉我們!」 只有一個問題她還未想得通透的是,牟滄浪剛才那番故意冒充他們身份的說話是說給誰聽? 她不知藍水靈和西門燕睡在家中,自作聰明,「莫非是另有巡夜的武當弟子可能就在附近?」但在那條影子消失之後,卻還未看見有人走入藍家。可她卻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因為她想到的是,牟滄浪既然定下借刀殺人之計,而他又已知道自己在三更時分必定會來到這裏的。那麼在他回轉紫霄宮加以佈置之後,必定還會再來,那時一見面就可以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就把她殺了。然後再去誅殺不歧。 她的推理倒是相當周密的,牟滄浪要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要先回到紫霄宮,然後由他預先佈置好的武當弟子(說不定就是牟一羽)向他報告發現藍家的血案,他這才立即趕來。時間當然也是早已算準的了。 二更已過,三更就快到來,她不能束手待斃,只能冒著風險,趕快去找不歧。她自忖在武當山鬧出這件事情之後,唐仲山即使還肯要她,恐怕也應付不了武當派的壓力,而她亦已無顏重投他的懷抱。她左思右想,得不到牟滄浪,得回一個戈振軍也好。 又一個她沒想到的是,她前腳剛走,耿玉京後腳就踏入家門。而且在她到了墓園,剛剛要和不歧出走之時,耿玉京亦已來到。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牟滄浪還肯出手救她! 她本來一直是從壞處著想的,突然「絕處逢生」,令她不覺又從「好處」著想了:「原來牟滄浪對我還是餘情未了,他的借刀殺人只不過是要殺不歧而已。」 荊棘傷她的皮肉,她忍不住叫道:「牟滄浪,我知道是你,你折磨得我還嫌不夠嗎?快放開我!」 牟滄浪並沒聽她的話,反而將她拖著走了。地上有的是尖利的石子,這一下,可更加令她疼痛難當了。 「牟滄浪,你好狠!你殺了我吧!」 牟滄浪仍沒回答。 罵他沒用,只好改為哀求:「滄浪,你應該知道,我愛的只是你。你不要我,我才和戈振軍假意要好的。你既然借耿玉京之手殺了他,你的恨意也該平了。何必還要折磨我呢?饒了我吧!」 說話之際,那人已將她拖入松林的一片平坦的地上,那人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解開常五娘的捆縛,冷冷說道:「賤人,你看看我是誰?」 瞪著眼睛看她的並不是牟滄浪,是唐仲山!她先前所作的「推理」完全錯了!但這也怪不得她,唐仲山是個要面子的人,她怎也想不到唐仲山會不顧一切,跑到武當山來追踪她的! 「好啊,『我的心裏只有一個你!』可惜我卻不是你心裏盼望他來的牟滄浪,這恐怕要令你大為失望了吧?」唐仲山冷冷說道。「我的心裏只有一個你」這句話他是模仿常五娘的口氣說的,聲音、語氣都是模仿得維妙維肖。 「賤人,你還有何話可說?」唐仲山解開她的捆縛,把她摔在地上。 常五娘的確是無話可說,但她還有最後的武器:眼淚和撒嬌。 她突然哭喊起來,滾到唐仲山身邊,抱住他的雙腿。「老爺,我對不住你,你把我殺了吧!」 唐仲山舉起手掌,待要向她腦門拍下。但月光下只見她哭得有如梨花帶雨,卻令他怎生下得了手? 「哼,殺了你,這不是反而便宜了你這個賤人!」他的語氣雖然嚴厲,常五娘已經聽得出有轉機了。 「老爺,我令你生氣,實是萬死不足以贖其辜。老爺,我但憑你的處置,你要我死也好,留住我天天將我折磨也好,我都甘受無辭!」常五娘抱著他的腿,粉臉兒也貼上去了。 唐仲山心裏嘆了口氣,把常五娘拉了起來,臉上仍是冷冰冰地說道:「你這賤人令我生氣,牟滄浪更加令我生氣!他明明知道你是我的人,竟然還敢和你勾搭,我不會放過他的!」 常五娘哭道:「老爺,我是受了他的勾引,但我也有過錯。你要殺就殺我吧,可別去和牟滄浪爭鬥!」 唐仲山道:「哦,你還要替他求情?」 常五娘道:「老爺子,我是為了你!我知道你的本領比牟滄浪高,但如今咱們都是在他的武當山上!我惹你生氣已是死有餘辜,萬一再連累老爺你、你——我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贖罪!」 她倒是打著如意算盤的,如果唐仲山被她激得去和牟滄浪火拼她可就正是得其所哉了。如果唐仲山不敢去,她料想唐仲山也會感激她的「關心」。 其實唐仲山雖然動了真氣,但牟滄浪的武功在他之上,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縱然要向牟滄浪報復,可還不至於那樣魯莽。 他抬頭看看月亮,忽道:「你和牟一羽的約會是在什麼時候?」 常五娘怔了一怔,說道:「是三更時分。」 月亮剛到天心,正是三更時分。 唐仲山一聲冷笑,轉過身又再走向藍靠山屋後的那片松林。 他的嘴角噙著冷笑,兩道眉毛倒豎起來,目光好像冰霜一樣。令得以歹毒妖邪著名的青蜂常五娘也不禁為之心悸。 他走回藍家去要做什麼?藍家的情形又怎麼樣了? *** 藍水靈和西門燕已經能夠動彈,氣力正在慢慢恢復。藍水靈遭遇了有生以來所從未有的震驚,但在巨大的震驚過後,她也知道現在必須是重新恢復冷靜的時候了。 西門燕忽道:「不對!」 藍水靈道:「什麼不對!」 西門燕道:「兩個人都不對!」 「怎樣不對?」 「首先是聲音不對,常五娘的聲音含糊不清,不歧的聲音好似患了重傷風塞住了鼻子。」 「常五娘是在遠處說話,聽得不夠清楚那也不足為奇。」 「不歧的聲音變了樣你又怎樣解釋?」 「或者他真的是患了傷風呢?」 「今天天氣怎樣?」 水藍靈怔了一怔,說道:「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今天一直是晴天,當然可以說是很好。」 「著呀,那你今天早上是曾經和不歧說過話的,那時他患了傷風沒有?天氣沒有變壞,他又是個練武的人,怎能忽然患了傷風?」 藍水靈開始有點疑心了,不過仍然說道:「但我的爹爹總不至於認錯人吧?何況他和我爹說的那些事情,也足以確證他的身份!」 「不能確證!有個老大的破綻你都沒想到嗎?」 「什麼破綻?」 「你試想想,如果當真是不歧和常五娘的話,他們為何留下咱們不殺?」 「不錯,那妖婦是以心狠手辣著名,但不歧到底是武當派長老的身份,他或者以為咱們是已經昏迷過去了。」 「如果那個人當真是不歧,他行兇的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的話,他就一定要斬草除根,豈能留下後患?哼,表面正派的人,一旦做起壞事來,手段才更歹毒呢!他對你的爹娘都下得毒手,還會憐惜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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