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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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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一羽心道:「我早知道你是誰了。」當下佯作又驚又喜的神色說道:「原來是伯母。你剛才要是早來一步,就可以見著令嬡了。」 西門夫人道:「她去了那兒?」 牟一羽道:「她追她的表哥去了。」 西門夫人道:「哦!是東方亮嗎?」 牟一羽道:「正是。他是在我們之前來到這兒的,不知怎的,他一見我們,馬上就跑。」 他知道西門夫人是把東方亮當作兒子一樣看待,以為她聽了這個消息,定會迫不及待的去尋找自己的女兒和姨甥。那知西門夫人竟是絲毫沒有離開之意,她仍然坐在他的身旁,只是嘆了口氣,說道:「這丫頭一向任性,她喜歡什麼就一定要得到什麼。但在這件事情上,我可幫不了她的忙,由得他們去吧。你怎麼樣,好了點吧?試一試起來走兩步看看。」 牟一羽不便搭話,心裏只是奇怪:「即使她不能幫女兒的忙,但這麼老遠的來尋找女兒,為何不想早點見女兒的面?反而好像對我這個外姓的人更加關心?」 他站起來,試走兩步,說道:「好得多了。看來明天就可以行動如常。」 西門夫人微笑道:「你不要心急,多調養兩天,待你的武功恢復了七八成再走,也還不遲。」 牟一羽道:「多謝伯母關心。對啦,我還沒有將名字告訴伯母呢,我姓牟,叫一羽。」 他這一自報姓名,其實並無必要。須知西門夫人是因為聽得女兒和他同行的消息,才特地到遼東來找他們的。那有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之理? 不過,牟一羽也並不是沒想到這層,他是因為這個場面甚為尷尬,一時之間,想不到和西門夫人說些什麼才好。是以「沒話找話」。西門夫人和他見面之後,一直沒有問他姓甚名誰,他是晚輩,在禮貌上也該通名道姓。 西門夫人果然微笑說道:「我知道,我雖然僻處邊陲,孤陋寡聞,但令尊是名震江湖的中州大俠,如今又是武當派的掌門,我怎樣孤陋寡聞,也是不能不知道你們父子的啊。燕兒上次回來,也曾和我說起過你。聽說你們是不打不相識的,說老實話,我聽得她誇讚你,我也早就想見你呢。」 這件事牟一羽是曾聽得西門燕說過,誇讚他的其實乃是西門夫人,並不是她的女兒。西門燕還因為母親誇讚他勝於誇讚她的表哥而憤憤不平呢。他不懂西門夫人何以對他如此青睞?也不懂她既然想誇讚他,又為何要借用女兒的名義,莫非…… 他和西門燕乃是孤男寡女,萬里同行。武林中人對男女之嫌雖然沒有讀書人那樣避忌,但在她的母親面前,似乎也不能不略加解釋。 「多承誇獎。這次我與令嬡再次偶遇,她說她要尋找表哥,恰巧我也要到遼東尋找師侄,故此結伴同行。我和令嬡一路上是以兄妹相稱……」 西門夫人面色好像有點古怪,她怔了一怔,說道:「哦,你們以兄妹相稱?」 牟一羽道:「我本來是高攀不起的,不過路上同行,這樣稱呼比較……」 西門夫人微微一笑,打斷他的話道:「別這麼說,要是我的燕兒當真有你這樣一個哥哥,那就好了。她幼年失父,我又疏於管教,她一向是嬌縱慣了的。這一路上一定給你添了麻煩吧?」 牟一羽以為她是沒有兒子才這樣說,就道:「伯母,若你不嫌棄的話,我就改口叫你一聲乾娘吧。」心裏則在想:你是我母親的仇人,我認你做乾娘,以後才容易找到機會報復。 西門夫人眉開眼笑:「那敢情好。你現在身體尚未康復,不必行大禮了。」 受過牟一羽一拜之後,繼續道:「從今天起,我會將你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你爹只有你一個兒子,我知道他對你是悉心教養的。」說至此處,忽地問了一句令得牟一羽極之奇怪的話:「你媽對你好嗎?」 第一次見面的「乾娘」,竟然問他的生母對他可好,豈非大出情理之常? 「西門燕的脾氣已經古怪,那知她的母親比她還更古怪,假若我不知道她是誰,一定會把她當成瘋子。」 牟一羽想起母親不幸的一生,泫然說道:「我的爹爹常常不在家,他除了教我武功之外,別的事情就都是媽媽照料我了。對乾娘我不怕直說,我得到的『母教』比『父教』更多。只可惜她老人家死得太早。」 西門夫人道:「令堂系出名門,我也知道她一定會對你很好的。對不住,我惹起你的傷心。」 牟一羽心道:「你惹起我的傷心不打緊,你令得我的媽媽傷心而死,不管你對我怎樣好,我都不會原諒你!」 西門夫人看看天色,說道:「你的元氣受損、精神也還未恢復,我不該和你絮絮叨叨,只因第一次和你見面,忍不住就說了這許多。現在,你該歇歇了,我知道這裏有個山洞,今晚咱們娘兒倆就在這裏過夜吧。我可以幫你凝聚真氣,要是恢復得快的話,明天你就能夠行動如常了。不過,若要恢復原來的武功,那就恐怕還得多兩三天。」 牟一羽忍不住道:「你不要去找燕妹和你的姨甥嗎?」 西門夫人道:「他們沒有受傷,也沒有病,用不著我去照顧他們。燕兒不論追不追得上她的表哥,我想她總會回到我的身邊的。」 說罷,她就把牟一羽拉起來,扶他走路。牟一羽無力抗拒,只好由她。 西門夫人的武功確是非同小可,她的手只是貼在牟一羽的腰間輕輕一帶,牟一羽就像御風而行似的,毫不費力,腳不沾地,就給她牽引向前了。 西門夫人將他扶入山洞,拿出乾糧,說道:「你先吃點東西,嗯,這是馬奶酒,你喝不慣吧,但倒是能長精神的。」 牟一羽受到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心裏越發思疑:「不知她安的是甚心腸,她分明知道我是她的情敵的兒子,卻又好像把我當成她的親生兒子一般。」 西門夫人道:「好,現在你可以靜坐運功了,把手伸出來,我助你一臂之力。」她握著牟一羽的手,一股真氣緩緩從他的掌心輸入。 過了一會,西門夫人說道:「運功必須專心一志,你卻在想些什麼心事?」 牟一羽道:「沒什麼。天色都已黑了,燕妹還沒回來!」 西門夫人微笑道:「或許她已經找著了她的表哥,正在撒表哥的嬌呢。我做母親的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你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你若想早點把真氣導入丹田,就不能心猿意馬!」 牟一羽說了一個「是」字,但他雖然已極力摒除雜念,仍然不能定下心神。 西門夫人道:「羽兒,你還有點什麼心事瞞著我吧?不如你直說出來,或者我能替你開解。」 牟一羽暗暗吃驚:「我的心事可莫要給她看穿才好。」說道:「乾娘,我的確是放心不下一件事情。」 西門夫人道:「好,什麼心事,說給我聽!」 牟一羽道:「我那師侄給蒙面人抓了去,不知他會將他怎麼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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