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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鳳棲梧裝作含羞不語,半晌說道:「那就要看你的了。」

  陸志誠笑道:「咱們各讓一步吧,我可以放走西門小姐。」

  鳳棲梧道:「那不行,要放,就該把夫人也放。反正夫人武功已廢,你不用擔心她阻撓你做綠林盟主。」

  陸志誠搖了搖頭,「我和你說老實話,我雖然喜歡你,但因此而失掉綠林盟主的寶座,我吃的虧卻是未免太大了。他們倘若得不到夫人,是決不肯為我撐腰的。我得不到有力的靠山,夫人縱不阻撓,我也難以坐上寶座。」

  鳳棲梧道:「有討價就有還價,這樣吧,你給小姐解藥,我要看著她恢復了武功,我才答應你。」

  陸志誠似乎心動,作出考慮的神氣。鳳棲梧道:「小姐即使恢復武功,也不是你的對手,你怕什麼?」她打的算盤是,她答應了陸志誠的婚事,她自己這份解藥是少不了的。她與西門燕聯手,那就可以和陸志誠一拼了。平大嬸氣得翻白了眼,想罵又不能罵,只能歎了口氣。

  西門燕卻是沉不住氣,說道:「嫁豬嫁狗,都勝過嫁給他,鳳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可不能讓你為了我的緣故這樣糟塌自己。」

  陸志誠哼了一聲,說道:「臭丫頭,你的性命捏在我的手心,還敢刁嘴。」鳳棲梧忙道:「陸舵主,你答應了我的可莫胡來。小姐,你少說兩句吧,常言道得好,留得青山在……」

  西門燕不待她把話說完,便即冷笑道:「我罵錯了他嗎?我問你,做靴子的鷹爪,是不是比狗都不如?」

  鳳棲梧面上一陣青一陣紅,情知鬧到如此田地,那是說什麼話都挽不回了。

  陸志誠冷笑道:「大小姐,你不識好歹,可莫怪陸某手下無情了。」

  西門燕傲然道:「你要殺便殺,何必多言。你殺了我,自然會有人替我報仇。」

  陸志誠笑道:「你指望誰替你報仇?東方亮還是牟一羽?可惜東方亮嫌你貌醜,一見你就遠遠避開,牟一羽這小子嘛……」他話猶未了,忽地也聽見了外面有人冷笑。

  陸志誠喝道:「是誰?」

  那人冷笑道:「我沒有摔死,也沒有病倒,對不住,讓你失望了!」

  牟一羽來得可正是時候。

  他一出手就是連環奪命劍法中的殺招,意欲速戰速決,劍尖刺向咽喉,劍鋒順勢而下削肩,劍柄則撞向對方小腹。連環三招,一氣呵成,端的是淩厲無比。

  但可惜他的功力只恢復了七成,陸志誠膽敢覬覦綠林盟主的寶座,武功自也非同泛泛,左掌一拍,先把他的劍柄拍開,刺喉、削肩的兩招,不解自解。接著右掌疾上,雙掌相連,形成一個圓圈,把牟一羽的劍勢封住。牟一羽不但劍勢被封,身形亦已在他掌力籠罩之下,不由自己的晃了兩晃。

  陸志誠冷笑道:「好小子,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領呢,誰知也是銀樣蠟槍頭。哼,你逃得過一次,逃不過兩次,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不過,他雖然口裡在奚落對方,心中卻是不禁暗暗驚異:「武當派的內功心法果然神奇,西門夫人都禁受不起魔鬼花之毒,這小子居然還能和我動手!」他驚疑不定,亦是害怕遲則生變,當下立施殺手!

  西門夫人盤膝坐在地上,星眸半啟,忽地說道:「走幹轉巽,金鼓雷鳴。」幹、坤、艮、巽、坎、離、震、兌乃是以八卦的名稱來代表八個不同的方位,但若用於武學,還不僅只是「走位」那樣簡單,而是含有「生、克」作用的。武當派是道家,以五行八卦之理融入武學,正是武當武學的特色。

  聲入心通,牟一羽不假思索,立即走出西門夫人的步法,掌劍兼施,使出了剛猛異常的那一招金鼓雷鳴。

  陸志誠的殺招本來是攻他的空門的,他這麼一轉,剛好就堵住空門,而且是搶先半步反擊,變客為主了。

  牟一羽得到西門夫人的指點,功力雖然不如對方,但每一招都是制敵機先,登時就把陸志誠殺得手忙腳亂。

  陸志誠雙掌一立,蓄勢凝招,他招數未發,西門夫人的指點自也停止。陸志誠忽地喝道:「用不著你們裝死了,還不趕快動手!」他從關內帶來的那五名手下,本來是「病」得奄奄一息的,登時都跳了起來。

  他們攻擊的第一個目標當然是西門夫人,西門夫人神色不變,只聽得「哎喲」一聲,第一個撲向她的人已是重新倒在地上。原來這人是要把西門人夫拿作人質,卻不知西門夫人的功力雖失,但「武學」未失,她早已把一支銀簪藏在掌心,輕輕一點,點著對方腕脈,同時立即使出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那人倒也有一身橫練功夫,但如何能夠應付這等上乘的武術,自是只能跌個四腳朝天了。

  銀簪藏在她的掌心,跟著撲上來的那個人根本就看不見她用的是什麼手法,他看見的只是他的同伴一撲上去就倒下來,還只道西門夫人是有什麼神奇的武功,深藏不露,不覺驚得呆了。

  西門夫人的一雙眼睛注視著他,淡淡說道:「來保兒,你也要改換門庭?好,那就來吧,我成全你!」這個來保兒是她丈夫從前的長隨(勤務兵),雖然已經過去二十年,對她還是有點畏威懷德的,一驚之下,連忙說道:「不敢!」腳板底好像抹了油,轉身就跑。

  他那知道西門夫人此時已是精疲力竭,「四兩撥千斤」也是要有「四兩」之力的,她已是「四兩」之力也使不出來了。倘若他敢上前攻擊,西門夫人定必被他所擒。

  第三個人比較狡猾,他不敢上去攻擊西門夫人,但也不逃跑,只是改了目標,轉過身撲向西門燕。西門夫人連站都站不起來,如何還能幫助女兒?

  陸志誠喝道:「你們看見了沒有,這賊婆娘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們還怕她作甚?」

  話猶未了,只聽得咕咚一聲,兩個人同時倒在地上。原來是平大嬸抱著那個人,兩人都變作了滾地葫蘆。

  平大嬸是天生神力,雖然是中了毒,氣力已經消失了七八分,但在危急關頭,把剩餘的氣力都使出來,也還是非同小可。那人想要在急切之間掙脫,那能如願?

  西門燕拔劍出鞘,覷准那人的背心穴道就刺下去,她的氣力僅僅能夠握牢劍柄,刺下去的時候,劍尖顫抖不定,平大嬸用盡氣力把那人掀起來碰她劍尖,第三次方始刺個正著。那人固然動彈不得,平大嬸也暈過去了。「當」的一聲,西門燕的劍跌落地上,和母親一樣,她亦已是精疲力竭了。

  幸而另外那兩個,此時都正在幫陸志誠攻擊牟一羽,他們是沒想到那人竟然對付不了平大嬸的。

  西門夫人定了定神,連忙叫道:「轉離方,走巽位,反臂刺紮!」牟一羽正被攻得透不過氣,依言反手一劍,果然就刺著了一個人的穴道,跟著一劍,將另外一人也刺傷了。那人不敢戀戰,慌忙便逃。

  陸志誠的五個手下,兩個已經逃跑,三個重傷倒地,失了知覺,剩下來的,又只是他一個人了。孤掌難鳴,自是更加心慌意亂。牟一羽的功力是在逐漸恢復中的,此時,即使沒有旁人指點,他亦已可以穩操勝券。

  只聽得「蓬」的一聲,陸志誠胸口中了一掌,身形彈起,口中卻在喝道:「賊婆娘,我與你拼了!」牟一羽怕他傷害西門夫人,一個移形易位,擋在西門夫人面前,唰的一劍刺空,陸志誠已是淩空一個倒翻,破帳逃出。他中了一掌,傷得委實不輕,強力支持,把冒上喉頭的一口鮮血吞了下去,喝道:「好小子,兩個打一個,算得什麼好漢,有膽的出來與我再戰!」

  牟一羽冷笑道:「冒充好漢的不是我,有膽的你莫逃!」陸志誠其實是以大言掩飾虛怯,扔下了兩句門面話,早已逃之夭夭。

  西門夫人想起适才驚險,剛才全神貫注,還不覺得怎樣,此時方始冒出冷汗。說道:「羽兒,多虧了你了。」

  牟一羽淡淡說道:「還不都是你指點之功。」他不喚「乾娘」,「你、我」相稱,西門燕還不怎樣在意,西門夫人見他神色有異,卻是不禁一怔。

  西門燕定了心神,大喜說道:「牟大哥,你們武當派的內功真是名不虛傳,媽媽都著了這奸賊的道,你居然沒事!」

  西門夫人道:「羽兒,你剛才外出,是否得了奇遇?」

  牟一羽道:「我也不知是否奇遇,不過,慢慢再說不遲。」

  西門燕道:「是啊,當務之急是救人。大哥,你快點看看平大嬸,看看她還有沒有救?」

  牟一羽道:「不用去看,她是用力過度,失了知覺的。只須給她服下解藥,讓她好好的睡一覺,她就會好的。」

  西門燕喜出望外,說道:「啊,你還有解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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