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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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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還不相信我嗎?這事關係重大,你快點告訴我吧!」東方亮那異樣的眼神已經收斂了,但他的語調卻似乎顯得更加焦躁不安。 「或許我不該有這樣懷疑」,藍玉京心裏想道:「但慧可大師告誡過我,切莫輕信他人,我也不該這樣快就忘記他的告誡。」 「慧可大師臨終之際,只對我說一句話,他說,孩子,對不住,我不能陪伴你了。」藍玉京並沒說謊,慧可的確是對他說過這句話。他的眼圈不禁紅了。 東方亮大失所望,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他問道:「就只這麼一句話嗎?」 當然並非只此一句,但藍玉京卻是平靜回答:「不錯,就是這麼一句。」說話之際,心中暗自想道:「對不住,你騙我一次,我也騙你一次。」 東方亮半信半疑,忽地又提高聲音問道:「七星劍客的下落你知道沒有?」 「七星劍客?」藍玉京沒想到東方亮竟也知道七星劍客,倉促間未想好怎樣回答,只能重複一句。 「不錯,就是那個曾經傷了你的義父的七星劍客郭東來!我知道你來遼東就是為了找他的。但時間無多,我可不能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了。」焦急之情,現於辭色。 藍玉京道:「不知道。」心裏則在想道:「原來七星劍客姓郭,那個霍卜托所用的漢名叫郭璞,他不改別的姓,這其間……」 心念未已,只聽得東方亮又在急促問道:「七星劍客有個兒子,慧可大師是應該早已對你說了的……」 藍玉京正自心中苦笑,不知怎樣回答他才好。想不到東方亮卻自動替他解了困。 東方亮剛剛提到七星劍客有個兒子,若是順著口氣說下去,是應該說到霍卜托或郭璞的身上的,那知他忽地話頭一轉,說道:「我騙過你,也難怪你不敢相信我。好吧,待到日後你明白我的心跡之時,再告訴我吧。」這幾句話,越說到後來越快,說到「心跡」二字,他已是好像迫不及待似的,一個轉身就跑了。最後那一句話,已是在數十步開外傳來的聲音。 藍玉京大為奇怪,「怎的他好似逃避什麼,莫非是又有人來了?」 心念未已,果然就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瞧瞧,上面那個人是誰,我沒說錯吧?」 「啊呀,果然是表哥!表哥,別跑,你聽見了嗎,我是你的表妹呀!」 「玉京師侄,別慌,我是你的牟師叔!」 叫表哥的那個人是西門燕,叫「玉京師侄」的那個人是牟一羽。他們的輕功本來是不相上下的,但此時西門燕卻跑得特別飛快,把牟一羽甩在她的後面。她對站在山上的藍玉京好像視而不見,一股勁地追東方亮去了。 藍玉京剛剛擦掉慧可寫在地上的字跡,但字跡不見,痕跡還是可見。牟一羽走到他的面前,眼睛卻看著他的腳下的地面。微笑說道:「玉京,你沒想到我來找你吧?」 藍玉京心中苦笑道:「來了,又來了!」 他只道牟一羽定將重複問他一遍東方亮剛剛問過的那些問題,那知牟一羽卻道:「師侄,無相真人歸天的消息,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 藍玉京道:「是,我已經知道了。只可惜我不能回去給他奔喪。」 牟一羽道:「不,你還是可以趕得及的,安葬的日期延至下個月初七,剛好還有半個月,你馬上趕回去,辛苦一些吧。」 藍玉京道:「我,我恐怕不能馬上趕回去。」 牟一羽道:「我知道。你把前掌門人叫你辦的事交給我吧,交給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藍玉京怔了一怔,說道:「我不懂師叔的意思。」 牟一羽笑道:「無相真人叫你跟慧可大師來遼東找七星劍客是不是?這件事你當然不可說給別人知道,但我是早已知道了。」 藍玉京思疑不定,心道:「他的爹爹是本派現任掌門,他知道這件事情,那也不足為奇。」要知牟滄浪之繼任掌門,乃是無相真人在去世之前就預先作了安排的,前任掌門把未了之事向後任交代,亦屬情理之中。但師祖留給他的那封遺書,又為什麼只是叫他去找慧可大師,一切都得聽從慧可大師的吩咐呢? 而慧可大師正是剛才在臨終之前,對他作了「特別」吩咐的……不要說給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掌門人問你,你也不可告訴他。慧可說的「掌門人」,那不分明就是指牟一羽的父親,如今已是改喚「無名真人」的牟滄浪麼? 他搖了搖頭,說道:「師祖是叫我到少林寺去找慧可大師,聽候慧可大師差遣,慧可大師就把我帶到遼東來了。七星劍客這個名字,我倒是曾經從慧可大師的口中聽見過的。但可惜直到如今,我還未知道七星劍客是誰,也不知道他在那裏。」這話倒也並非謊語,七星劍客的姓名是東方亮說出來的。而他也的確尚未知道七星劍客的下落。 牟一羽半信半疑,目光移到那個姓廖的掌櫃身上。說道:「這個人是給慧可大師打死的吧?」 藍玉京不知他因何有此一問,但想此事也無須說謊,便點了點頭。 牟一羽道:「慧可大師在去世之前,真的沒有對你說過什麼話?」 藍玉京順著他的口氣道:「真的沒有。」 牟一羽道:「我相信你。那麼你將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吧。」 藍玉京一怔道:「那個人?」 牟一羽道:「托人帶信給金老闆的那個人。慧可大師把這廖掌櫃抓出來,不就是要在他的口中問出那個人是誰,以及他在何處麼?」 藍玉京暗暗吃驚:「這位小師叔年紀長不了我多少,卻如此精明厲害!」不過他仍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牟一羽變了面色,說道:「慧可大師在臨終之前,還要殺他滅口。自必是已經取得了他的口供。藍師侄,難道你連我也不能相信麼?你要知道我是奉了掌門之命,來替你辦這件事的。為的是好讓你趕回去給師祖送喪。在第三代弟子中,師祖最疼愛你,難道你不想送他入土,為他守喪?」辭鋒咄咄逼人,令得藍玉京無法招架。 藍玉京不知如何應付,無數疑團塞在心中,目光一片茫然,好像給他嚇傻似的。 牟一羽好像也不想逼他過甚,放寬口氣,說道:「你冷靜下來想想,或者會記得起來。我替你辦這件事,最少得知道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寫信給金老闆的那個人,一個是曾經在金家出現的那個蒙面人。說到這裏,想必你也該知道了吧,昨晚我和你一樣,都是躲在金家的那個園子裏的!」 藍玉京正自不如如何應付,忽聽得有人說道:「你無須逼問這個孩子,應該問我才對!」 以牟一羽那樣身具上乘武功的人,竟然未能發覺有第三者藏在附近,這一驚可當真是非同小可!他給嚇得跳了起來,喝道:「閣下是誰?」 那人哈哈笑道:「你不是要找我的麼,我自己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已是在牟一羽面前出現。可是牟一羽卻看不見他的臉容,因為他是蒙著臉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但牟一羽也看得出來,他就是昨晚在金家出現,偷襲慧可大師的那個蒙面人了。 牟一羽強攝心神,喝道:「閣下意欲何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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