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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唉,牟一羽碰上那個人,只怕、只怕不僅僅是煩惱了。你都給那人摔暈,牟一羽雖然是你的師叔,武功恐怕還不及你的!」

  她越說到後來,聲音越發顫抖。顯然是已經在害怕牟一羽的性命不保了。

  藍玉京暗自想道:「我還只道她的心裡只有一個表哥呢,原來她對小師叔的關心似乎也不在對她的表哥之下。」於是安慰她道:「老話說得好,吉人天相。你也無需大過擔心,牟師叔他會逢凶化吉的。」

  西門燕嗔道:「你說這些不是廢話嗎?除非有一個武功比那蒙面人更好的人救他,否則他怎會逢凶化吉?」

  藍玉京笑道:「我不知道此地是否有武功比那蒙面人更高的人,但我知道是早已有人幫他的了。」

  西門燕連忙問道:「是誰?」

  藍玉京道:「好像是個女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何說好像?」

  「當時我剛被那蒙面人摔得翻倒在地上,我只聽見她的聲音,但還沒有見著她,我就失了知覺了。」

  「你聽見她說的是什麼?」

  「她的聲音遠遠傳來,甚是輕柔,十分悅耳,好像在叫一個人的名字,但我也只聽清楚了其中一個字。」

  「那一個字?」

  「是個燕字。」

  西門燕吃了一驚,半晌說道:「你猜是我的母親?」

  藍玉京道:「我希望沒有猜錯。依你說呢?」

  西門燕沒有回答,臉上一副茫然的神色。

  藍玉京道:「咦,你在想些什麼?」

  西門燕的確是另有所思,但她心中所想卻是不能從口中說出來的。

  因為她想起的是青蜂常五娘說的那句話。

  這句話她非但不能告訴藍玉京,甚至連自己怎的會想起這句話來也都覺得不該。

  「我怎能相信那妖婦的讕言。牟一羽是堂堂中州大俠牟滄浪的兒子,母親也是名門淑女,武林中人盡皆知曉。來歷不明這頂帽子絕對不能戴在他的頭上。」

  雖然只是存在心中的「意念」,也是經過「化裝」的。常五娘原來所用的字眼,可比「來歷不明」這四個字還更難聽得多。

  她是徑直地說西門夫人「此際」正在和她的私生子相會的。

  面對著藍玉京疑問的目光,西門燕瞿然一省,裝作喜出望外的神氣說道:「當今之世,能夠嚇走那蒙面人的女人,除了我的母親,我想大概也不會有第二個了。不過,卻不知你的牟師叔是否安然無事,你陪我回去看看好不好?」

  倘若不是西門燕求他的話,藍玉京是不想回去再見牟一羽的。對這位小師叔,他有莫名其妙的疑懼。而且他自己也是有事在身,他是要前往金陵,查明自己的身世之謎的。

  但他可不能用這樣的藉口拒絕西門燕的要求。

  他剛在躊躇,西門燕已是「噗嗤」一笑,數說他道:「陪姐姐走也害羞麼,剛才你抱都抱過我了。」她任性慣了,心情好的時候,也喜歡開開玩笑的,現在她就很喜歡看藍玉京的窘態。

  藍玉京滿面通紅,只好陪她回去。

  ***

  西門夫人睡得正酣,不知她是否正在做著一個好夢,臉上有溫柔、慈祥的笑容。

  恩怨糾纏,牟一羽的心裡雖然仍是充滿恨意,但卻不敢正視她的笑容,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了。

  他的劍已出鞘,但握著劍的手卻在顫抖。

  要替母親報復,這是最好的時機,但能夠這樣做麼?

  正在正邪交戰於心之際,他忽然好像聽到外面有點什麼聲息。

  他走出洞,凝神細聽。此時正是曉色初開的時候,在對面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已是隱約可以看見幾條人影。

  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從晨風中吹送過來了。

  一個熟悉的女聲說道:「東方亮曾經大鬧武當山,這件事大師想必亦已知道了吧?東方亮這小子也還罷了,那西門夫人的劍法恐怕還在他之上。」

  牟一羽吃了一驚,這個女人不是別個,正是青蜂常五娘。

  隨即聽得一個硬澀的聲音說道:「我只可惜西門牧已經死了。」

  說話的是個紅衣番僧,西門牧是曾為綠林盟主的人,番僧的弦外之音自是認為只有西門牧才配做他的敵手,西門牧的妻子他可還未曾放在心上。

  常五娘賠笑道:「大師的武功我是十分佩服的,那婆娘當然不是大師對手,不過,凡事小心點好,我只是恐防大師輕敵。」

  第三個人說道:「東方亮我讓給你們,牟一羽你交給我吧。」

  第四個人說道:「咱們四人聯手,多厲害的敵人相信也能對付。我最想抓到的是藍玉京這小子。」

  這四個人在雪地上走得飛快,轉眼之間已是從對面的山坡走了過來。

  另外那兩個男子牟一羽也認出來了,一個是曾被他點了穴道的歐陽勇,另一個是曾被東方亮擊敗的英松齡。

  這四個人他認識三個,只有那個紅衣番僧,卻不知是何來歷。

  常五娘眼利,首先發現了他,陰惻惻地發出一聲冷笑,說道:「哈,你這小子還在這兒,那賊婆娘呢?」冷笑聲中,彈出了一顆香霧彈,剛好在牟一羽的面前爆炸開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歐陽勇大喝道:「好小子,我正要找你算帳,有膽的與我見個真章!」

  牟一羽運掌成風,掃蕩煙霧,但也吸進少許。常五娘秘制的香霧彈,乃是一種非常厲害的迷香,不過,卻只是令人昏迷,對身體並無毒害。牟一羽功力尚未完全恢復,吸進少許,雖未至於昏倒,亦已目眩頭暈。

  歐陽勇一掌劈下,牟一羽中指一彈,彈著他手背的筋脈,歐陽勇的一條右臂,軟綿綿地垂了下來。但他也真是好勇鬥狠,右臂無力,左手橫肱,一個肘錘就撞過去。若在平時,牟一羽怎會懼他,但此際氣力不加,跳躍不靈,硬拼之下,卻是彼此都著了一下了。牟一羽被他撞得腳步踉蹌,說時遲,那時快,英松齡又已撲到。

  常五娘叫道:「這小子留給我,你們要報復儘管報復,不許傷他性命!」

  英松齡笑道:「五娘放心,我不會毀了你喜歡的這個小白臉的。」

  牟一羽即使功力未減,也不如他。不過數招,就給他攻得手忙腳亂。

  那紅衣番僧道:「五娘,這小子是誰?」

  常五娘道:「這小子名叫牟一羽,他的父親是武當派的現任掌門。」

  武當派的名頭紅衣番僧是知道的,但他極為自負,武當派的掌門也還不怎樣放在心上,何況只是掌門之子?當下就把雙手籠在袖中,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那些『厲害人物』那裡去了?乏味,乏味!這樣的一個小子,也值得幾個人去打他嗎?」

  英松齡面上一紅,說道:「歐陽勇,你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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