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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酒保道:「烏鯊鎮。」

  牟一羽道:「烏鯊鎮?是泥沙的沙,還是鯊魚的鯊?」

  酒保道:「鯊魚的鯊。烏鯊鎮是離此大約七十裡左右的一個漁港,有時會出現一種很特別的全身烏黑的鯊魚,因此被人叫做烏鯊鎮,但其實烏鯊並不是時常出現的,一年頂多出現一兩次,否則也沒人敢在那裡捕魚了。」

  牟一羽可不耐煩聽他解說,打斷他的話:「那小夥子在烏鯊鎮做什麼?」

  酒保道:「和魚販子打架。」

  牟一羽詫道:「幹嘛和魚販子打架。」

  酒保道:「說是魚販子,其實是魚行的打手。烏鯊鎮的漁民都要把魚獲賣給那間魚行的,魚行的主人聽說是可以和地方官平起平坐的豪紳,鎮上的幾家商店也都是他開的。」

  西門燕道:「買賣恐怕不大公道吧?」

  酒保道:「咦,你怎知道,說給你們聽不打緊,鎮上的人私底下都罵那個金老闆是魚霸的。」

  牟一羽道:「那小夥子料想也不會跟魚行做買賣,怎的會打起架來?」

  酒保道:「是呀,這件事情可當真是古怪得緊。聽說那小夥子一到鎮上,魚行的打手就圍毆他了。鎮上的閒人只敢站得遠遠的看熱鬧,誰敢去問原因。據說有七八個打手去打那個瘦弱的小夥子,更奇怪的,七八個大漢都被打得爬不起來!」

  西門燕心中暗笑:「幾個打手算得什麼,別說是藍玉京,我也可以把他們打得爬不起來。」

  牟一羽卻是一本正經,裝出驚詫的神氣道:「真有這樣的事,我可不敢相信,莫非是有能人暗中助那小子吧?」

  酒保道:「對了,是有人這樣懷疑的。」

  西門燕道:「懷疑何人?」

  酒保道:「當日是有個老和尚和那小夥子一起的,老和尚形容枯槁,不斷咳嗽,看似有病的樣子,比小子更加體弱。打手圍毆小夥子時,老和尚瑟縮一旁,但奇怪的是,有兩個打手撞著了他,跌倒的反而是那兩個打手。」

  牟一羽道:「老和尚和小夥子後來怎樣?」

  酒保道:「當然是跑了。俗語說強龍難鬥地頭蛇,他們打贏一次,下一次未必還有這樣幸運,怎能還在鎮上停留?」

  ***

  牟一羽默默前行,西門燕趕上了他,說道:「咱們怎樣?」

  牟一羽道:「我看還是要到烏鯊鎮一趟。」

  西門燕道:「不錯,即使他們不在那鎮上,咱們也總算有了一條線索。」

  她為了找到一條線索而興奮,但牟一羽卻是神情落寞,一改平日和她有說有笑的常態。

  西門燕道:「咦,你在想著什麼心事?」

  牟一羽道:「沒什麼。那老和尚可是有點古怪。」

  西門燕道:「哦,原來你是在想這老和尚,為何你不問我。」

  牟一羽道:「你知道那老和尚是誰?」

  西門燕道:「我當然知道,他是少林寺的一個燒火和尚,法名慧可。我和藍水靈曾經到少林寺找他的。但那時他已經和藍玉京跑到斷魂穀去了。後來我們也曾在斷魂穀見過他。」

  牟一羽道:「斷魂谷那老和尚告訴你他就是慧可?」

  西門燕道:「他既然是跟藍玉京一起,除了慧可,還能是誰?」心裡可著實有點奇怪,以牟一羽的聰明,怎的連這樣顯淺的道理都想不到。

  牟一羽道:「我就是奇怪,少林寺的一個燒火和尚怎有這樣大的本事?」

  西門燕道:「他一定不是個普通的燒火和尚,我要去斷魂谷找表哥的時候,媽媽曾經叫我先到少林寺向他求助的。不過,他究竟是什麼來歷,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對慧可的來歷,牟一羽知道的可比西門燕多得多。他也早已懷疑跟藍玉京一起的那個老和尚就是慧可了,只不過要從西門燕口中得到證實而已。

  「不出爹爹所料,天下只有慧可哥以找得到七星劍客,藍玉京也果然請得他出山了。但慧可當然不會是沖著藍玉京的面子,是誰有這樣大的面子可以幫助藍玉京請動他呢?」或許他的爹爹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但沒有對兒子說出自己的推測,牟一羽只好自己琢磨了。

  「咦,你今天究竟是怎麼啦?老是在想著心事似的,怎的又不說話了?」西門燕道。

  牟一羽笑了一笑,正想說話,卻忽地面色一變,說道:「你等一會。」

  路邊是塊荒地,長滿野草,他跑進了亂草叢中。

  西門燕跟過去看,只見他在草叢中撿起一塊骷髏頭骨。

  西門燕道:「骷髏頭骨有什麼好看?」

  牟一羽看了一回,把頭骨擲開,笑道:「是我多疑了。」

  西門燕道:「你懷疑什麼?」

  牟一羽道:「我懷疑他是被人暗殺的,想從頭骨上看出傷痕。」

  西門燕道:「真是神經病。死在荒山野地的人不知多少,都是被人謀殺的麼?」

  牟一羽又不說話了。

  西門燕道:「其實我恐怕也有點多疑的毛病。」

  牟一羽道:「你又懷疑什麼?」

  西門燕道:「懷疑你!」

  牟一羽吃一驚道:「我有那樣令你懷疑?」

  西門燕本來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目的已達,笑道:「你莫著慌,我不是懷疑你的人品。只因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牟一羽道:「哦,這麼客氣起來了。」

  西門燕道:「無相真人的葬禮不是已經定了下個月舉行麼?」

  牟一羽道:「是呀,你問這個幹什麼?」

  西門燕道:「我再問你,你估計要多少時間才能找到我的表哥?」

  牟一羽道:「這可說不定啊,現在雖然有了一條線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藍玉京;找到了藍玉京,還得等待你的表哥出現。」

  西門燕道:「如此說來,你是很難回去參加葬禮的了。」

  牟一羽苦笑道:「即使我現在就趕回去,那也是來不及的了。」

  西門燕道:「這就是我要問你的了,無相真人德高望重,為他舉行喪禮不但是武當派的大事,也是武林的一件大事。何況令尊乃是現任掌門,葬禮必然是由他主持的。各大門派的首腦人物恐怕都要上武當山為無相真人送喪,為何你以現任掌門人之子的身份,卻不回山參加喪禮,反而陪我到遼東來找表哥?」

  牟一羽早已防她有此一問,便即答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西門燕道:「什麼其二?」

  牟一羽道:「藍玉京是無相真人最疼愛的徒孫,他突然下山,連他的義父都不知道他是為了何因,我們當然得把他找回來,我就是奉命去找他的人,幫你找表哥之事,只不過剛好碰上罷了。」

  西門燕半信半疑,說道:「原來還有這樣一個特別因由,外人怎想得到呢?但不管如何,我的運氣總算不壞,剛好碰上了你,也沾了一點藍玉京的光。」

  牟一羽也知道難以令她相信,但也只能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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