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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常五娘道:「我不知道你的事物是什麼,我可捨不得藍玉京這孩子。」

  東方亮哈哈一笑,說道:「我索性和你講個透徹吧!你不是捨不得藍玉京這孩子,你只是要用他來要脅。戈振軍是他的義父,你若做了他的義母,戈振軍就不敢不依從你了,但你想想,牟滄浪是武當派的掌門,戈振軍縱然對你有心,也不敢行差踏錯!他害怕牟滄浪比害怕你更甚,你就是得到他的義子,也是無濟於事!但相反來說,倘若你已經能夠脅服牟滄浪,牟滄浪就反而幫你設法,讓你得到戈振軍了。」

  常五娘一咬銀牙,說道:「好,我就賭這一注吧!孩子給你,你要給我什麼,拿出來吧!」

  東方亮拿出一枚戒指,交給常五娘。常五娘故意說道:「玉質倒還不錯,卻也不見得有什麼特別。」

  東方亮道:「你莫看輕這枚戒指,只要你戴在手上,牟滄浪決不敢加害於你。」

  常五娘道:「哦,那它一定是大有來歷的了。」

  東方亮道:「牟滄浪曾經送給他的意中人一枚戒指,作為定情之物,和這枚戒指一模一樣。」

  常五娘道:「一模一樣,也還是贗品。」

  東方亮道:「你只要令他知道,他的秘密已經被你知曉,真假也就並無區別了。」

  常五娘患得患失,半信半疑,說道:「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一丁點兒,怎生應付?」

  東方亮道:「不想給別人知道的秘密,自己也不願重新提起的。何況你和他的關係又是很不尋常,縱然他心裡有多少驚疑,他也不會盤問你的。頂多問你一句:「這枚戒指,你是怎樣得來?」

  常五娘道:「那我怎樣回答?」

  東方亮道:「不用回答,只須念兩句詩。」

  常五娘道:「還要念詩呀?」

  東方亮道:「很易記的,你聽著,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常五娘跟著念了一遍,說道:「這兩句詩又有什麼來歷?」

  東方亮道:「你問得太多了!你若是不敢相信我,這宗交易就算拉倒!」

  常五娘暗自思忖,不和他交換,自己也沒有本領把藍玉京從他手中奪過來,只好說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你若騙我,我也會將你的秘密揭露出來。我想,你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藍玉京是落在你的手中吧!」

  東方亮哈哈笑道:「彼此彼此,那你可以放心走了,祝你稱心如意。」

  常五娘笑道:「你可以從藍玉京的手上取得武當派的劍法,好處也不小啊。好,彼此彼此,我也祝你稱心如意。」

  常五娘的影子已經在他眼前消失,東方亮的心轉向遠方。

  他心中默念:「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想道:「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滋味我未嘗過,我也不想似曾相識燕歸來。」

  他正自遐思,只見韓翔已經從地道走出來,笑容可掬地說道:「毒娘子走了?」

  東方亮道:「你放心吧,各得其所,交易而退,她是不會再來麻煩你了。」

  韓翔忽地說道:「我一直不懂你為何肯幫我這樣大的忙……」說至此處,停下來看東方亮的面色。

  東方亮微笑道:「常五娘剛才和我說的話,想必你已經聽見了?所以,現在你懂了!」

  韓翔道:「對不住,我本是無心偷聽你們的說話的。但我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藍玉京是你的義弟,你要和他交換武功,似乎用不著設這圈套?」

  東方亮不置可否,韓翔自作聰明地繼續說道:「少林武當,源出一家,你是怕他留在少林學藝,不能出來,又或者是害怕給武當派的人知道這件事情,禁止藍玉京和你來往。」

  東方亮仍然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氣,說道:「你喜歡怎樣猜想就怎樣猜想,恕難奉告。」

  韓翔道:「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這麼多的忙,我都是一樣感激你的。就不知怎樣報答你才好。」

  東方亮道:「我早已說過,用不著你的報答。」

  韓翔道:「東方兄弟,你武功超卓,年少有為,陸志誠那班人又是你姨父的舊部下,如果你願意做綠林盟主,韓某衷心擁戴,甘願為你執鞭隨鐙!」

  東方亮哈哈大笑:「你看我是做綠林盟主的料麼,再說我也沒有閑功夫當強盜的頭子!嘿嘿,多謝你提醒我,有一件事情我還未曾幫你做到。不過,你可以放心,那面金牌,遲早我會交給你的。但你可不能催我。」

  韓翔喜在心裡,臉上卻佯作惶恐的神氣說道:「東方少俠,你別誤會,我並不是借題發揮,催你替我辦事。我是真心真意的感激你,佩服你,擁戴你……」

  東方亮把手一揮,截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了,你的好意我也心領了。現在我只想請你做一件事情。」

  韓翔道:「請吩咐。」

  東方亮道:「你按照我的安排,好好照料慧可大師和我的義弟。你先去看看他們醒來沒有?」

  韓翔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說道:「少俠放心。我會恰到好處的照料你的義弟的。」特別強調「恰到好處」這四個字,臉上露出一絲狡獪的笑容。

  東方亮看著他走入地道,不覺有點內疚於心,心道:「京弟,我本來不想繼續再騙你的,我這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誰叫你的武當劍法如此神妙,令我好像著了鬼迷,無可抗拒。唉,反正人家都已懷疑我了,這就好比和尚吃肉,一件是穢,兩件也是穢,偷學一招和偷學十招,這其間其實並無區別!」

  原來他是個嗜武成狂的人,他和藍玉京鑽研了七天劍法,學到手的不過幾招!這幾招也還未能說是盡悉其妙,當真是越學越覺得太極劍法的奧妙無窮,就好像是沉迷於某一種嗜好,業已上了癮一般,怎樣也捨不得放棄了。

  不過,他安排這個陷阱,卻也並非完全是為了偷學藍玉京的劍法。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月上看花,別有一種朦朧之美,在百花穀的時候,西門燕就最喜歡與他在月下看花。眼前這個花園雖然也是花團錦繡,但人工造成的花園卻怎比得上念青唐古喇山聖女峰上的百花穀。

  唉,他對不起的人豈止一個藍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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