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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藍玉京道:「為什麼不對?」

  慧可仍然沒有回答,再問:「你不知道耿京士,那麼在武當派曾經享過盛名的兩湖大俠何其武,你知不知道?」

  藍玉京道:「知道,說起來我還應該稱他做師祖呢。不過,只是個未曾見過面的俗家師祖。」

  慧可道:「此話怎講?」

  藍玉京道:「我的師父在未出家之前,曾經做過他的弟子。」

  慧可道:「如此說來,你的師父是不是在何大俠去世之後,方始拜在無相真人門下?」

  藍玉京道:「不錯。」心中不覺興起一個疑團,但一時之間,卻不知好不好就拿來問這個和他剛剛相識的慧可大師。

  慧可的臉色似乎顯得有些異樣,聲音急促,問道:「你的師父叫什麼名字?」

  「道號不歧。」

  「我要問的是他的俗家名字。」

  「好像叫做戈振軍。」

  慧可道:「對了。唔,不對!」

  為什麼又對又不對呢?藍玉京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沒有問出來,慧可已在說道:「你再仔細想想,你的師父真的是從來沒有和你提過耿京士這個名字?」

  「真的沒有。」

  「這就有點奇怪了。」

  「為什麼?」

  「你的師父和耿京士本來是師兄弟。」

  藍玉京「啊」了一聲,不知說什麼好。心裏像塞了一團亂麻似的,情緒十分混亂。但又好像在暗室裏看見了一線光亮。

  原來他並不是第一次聽見「耿京士」這個名字。不錯,他的師父未曾和他說過,但在慧可之前,卻也另有一個人和他說過了。就是在他和東方亮一起碰上無色長老那天,無色長老打跑了東方亮,和他談及的。

  不過,無色長老只是在提起武當派的幾個始終尚在懸疑的「案子」之時,「順帶」提起耿京士這個名的,因為耿京士在無色眼中,並不是一個重要角色。但對藍玉京來說,可就不同了。尤其是在常五娘將他當作是「姓耿的」之後,他已隱隱感覺得到,他和這個「耿京士」很可能是有點不尋常的「關係」了。

  慧可見他面色蒼白,說道:「你怎麼啦?」

  藍玉京道:「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

  慧可道:「你儘管說。」

  藍玉京道:「大師,你剛才望著我,說了一句話。你說:真是有幾分相似,那意思是不是說我像另外一個你認識的人?」

  慧可道:「不錯。」他好像在回憶往事,過了一會,方始繼續說道:「就在我出家那年,我曾經到過何其武家中。那時耿京士也只不過十六歲,就像你現在這樣。不過,他比你活潑一些,很能逗人歡喜。」

  藍玉京勉強笑道:「我其實也是很淘氣,不過在前輩的面前不敢放肆罷了。」

  慧可道:「我並不是說你不討人喜歡,我是說假如你活潑一些,就和耿京士更相似了。」

  藍玉京道:「何其武只有兩個徒弟嗎?」

  慧可道:「他還有個女兒,女兒的年紀和耿京士差不多。不過,他的女兒卻是由他作主,自幼就許配給他大徒弟戈振軍的。戈振軍就是你現在的師父,」

  藍玉京道:「為什麼?」

  慧可道:「戈振軍的年紀雖然比較大,但卻是何其武自小將他撫養成人的,何其武當他好像兒子一般,因此,儘管何其武也很喜歡耿京士,但還是和大徒弟的關係親密一些。」

  藍玉京道:「聽說何其武是被人害死的。」

  慧可道:「是呀,這件事是武林的疑案之一。」

  藍玉京道:「他的女兒呢?」

  慧可道:「我不很清楚,但聽說好像和耿京士都已遭了不幸。」

  藍玉京「啊」了一聲,說道:「怪不得我的師父長年鬱鬱不歡。原來他是有著這樣一件傷心之事。」

  慧可嘆口氣道:「是啊,據說何其武本來已經準備給他們完婚,想不到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藍玉京道:「我的師父是個孤兒,只不知那位耿師叔有沒有親人?」

  慧可說道:「據我所知,他好像也是父母早已雙亡的。他遇難那年,也還未曾娶妻。」

  這倒並不是他故意隱瞞事實,當年耿京士和何玉燕私奔,本來就是一件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藍玉京鬆了口氣,暗自想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瞎猜疑了。人有相似,我長得有點像那位耿師叔,也不算什麼稀奇。義父大概是因為不願重提往日的傷心事,所以才沒有對我說吧。那位和他有婚姻之約的何姑娘,他不是也從沒提過嗎?」

  但慧可發覺藍玉京長得像耿京士,卻是不禁有點思疑了。要知何其武當年為了不讓家醜外揚,是曾為女兒私奔之事,力加掩飾。但任何秘密,都不可能遮掩得密不通風的。

  慧可也曾聽過一些有關何家的「風言風語」,而且他還比別人多知道一件事情。他知道耿京士和一個女子曾經到過遼東。只不過那個曾在遼東碰見耿京士的人只認識耿京士,不認識何玉燕。而慧可也只是要向那個人打聽他的好友七星劍客,在遼東的失踪之謎,對耿京士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輩,管他曾在那裏出現,他也不會怎樣放在心上。

  但此際藍玉京是奉了無相真人的遺命來拜訪他,而他又發覺藍玉京長得有幾分像耿京士,他就不能不想起那件事了。他並不相信「謠言」,不過,有沒有可能是耿京士在遼東和另一個不知名的女子的私生子呢?「但這個少年姓藍,他的父母也還健在,我這猜想,嗯,恐怕只能說是荒唐透頂的胡猜了。」

  慧可不便對藍玉京說出來自己的猜疑,道:「耿京士的死於非命,我只是風聞。內情如何,就不清楚。不過耿京士只是武當派一個無關輕重的俗家弟子,我只因見你長得和他有幾分相似,一時好奇,問問而已。咱們還是回到正題來吧。嗯,無相真人為什麼要你尋找七星劍客呢?」

  藍玉京道:「師祖沒有明言,或者見到了七星劍客就會知道的。」心想你若知道七星劍客的下落,說出來不就行了?又何必去揣究原由?

  但慧可卻似乎很重視「原由」,他沒有搭話,好像仍在思索。

  藍玉京忽然想起一事,說道:「那位七星劍客郭東來是在遼東失踪的?」

  慧可道:「不錯,那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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