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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西門燕又喜又驚,忙道:「那兩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一位叫藍水靈,一位叫西門燕!」

  當這僧人說到她們名字的時候,她們都是失聲叫了起來:「我就是藍水靈啊!」「我就是西門燕啊!」

  那僧人似是喜出望外,精神也好了一些,喃喃說道:「真想不到天下竟有這樣的巧事!」

  西門燕道:「是誰托你給我們送信的?信呢?」她只道必定是她的表哥東方亮無疑。

  那知道僧人卻道:「是我的師父,帶的是口信,他也只是替人傳話!」

  西門燕道:「你的師父是那位上人?」「上人」是對「高僧」的尊稱,嚴格來說,少林寺的和尚,也只有主持和達摩院的幾個長老才當得起這個稱呼的。不過西門燕用這個稱呼,當然沒這麼講究,只是當作尋常的客套用語而已。

  那僧人道:「我只不過是少林寺的挑水和尚,那裏配作什麼上人的徒弟,我的師父在寺中的地位和我一樣,他是燒火和尚。」

  藍水靈道:「啊,燒火和尚!那麼令師的法號,想必是上慧下可了?」

  那僧人道:「不錯,我的師父正是慧可。姑娘,你怎麼知道?」

  西門燕道:「令師是有大本領的人,少林寺那些飯桶和尚雖然不知道他,我們卻是早就聽人說過他的大名的了。」

  那僧人聽得這兩個姑娘早就知道他師父的「大名」,驚奇之中頗感欣悅,「哦,原來我的師父當真是個大有來歷的人嗎?其實我也還不能算是他的正式弟子,只不過是蒙他平日抽空教我幾手功夫而已,唉,只嘆我學藝不精……」

  西門燕頗不耐煩聽他的自怨自艾,說道:「那兩個人在江湖上也是頗名氣的人物呢,你以一敵二,居然沒死,也是很不容易了。不過咱們恐怕沒功夫細談了,還是請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吧?」她一面說話,一面以右掌貼著他的背心,把真氣輸進他的體內。她的內功造詣雖然還談不上「深厚」二字,令那少林僧人「苟延殘喘」卻還做得到的。

  那僧人一時間好像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問道:「姑娘,你最想知道的是什麼?」

  西門燕道:「你剛才說,令師也是受人所托,才叫你來給我們傳話的。那個托令師捎口信的人是誰?」

  那僧人道:「我也不知是不是那個少年,師父是在那天見過那個少年之後,離開少林寺之前,對我說那些話的。」

  西門燕道:「那個少年是不是二十來歲年紀,複姓東方,單名一個亮字?」

  那僧人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他好像只有十五六歲。」

  藍水靈道:「啊,那一定是我的弟弟了。那天,只是他一個人進少林寺嗎?」

  那僧人道:「他有個朋友在寺外等他,不過,我也是後來才聽得人家說的,聽說因為他是武當派的弟子,達摩院首座親自出去,問了他幾句話,才讓他進來的。至於為什麼不讓他的朋友進來,那我就不知道了。」

  西門燕鬆了口氣:「這個少年自必是水靈的弟弟無疑,他的那個朋友,料想也一定是我的表哥了。」她無暇多問,說道:「好,那麼請把那個人經由令師轉托你給我們帶來的口信說給我們知道吧。」

  那僧人道:「姑娘是……」他雖然聽過她們自報姓名,但他已經有點迷糊,要記的事情又太多,恐怕記錯,故此再問一遍。

  西門燕道:「我是西門燕。」

  那僧人道:「這個口信要我告訴你,你的表哥另外有事,要到別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叫你不要等他。天鵝的蛋,倘若你要放在另一個籃子,他也不會怪你。」

  西門燕眉頭一皺,問道:「還有別的話嗎?」

  那僧人道:「有,你的表哥要你好好待客,但客人要走,你也不能強留!」

  西門燕苦笑道:「靈妹,我的表哥對你倒是頗為關心呢,他生怕我欺負你呢!」

  藍水靈說道:「這幾句話並不是由東方亮直接告訴慧可大師的。說不定是我的弟弟假傳『聖旨』。」

  西門燕道:「但若不是表哥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弟弟,你的弟弟也不會知道。」

  藍水靈點了點頭,想道:「如此看來,京弟和東方大哥的交情的確是非比尋常了。怪不得小師叔會有猜疑。」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那僧人道:「藍姑娘,給你的口信則似乎是令弟所托的了。」

  藍水靈道:「他怎樣說?」

  那僧人道:「令弟叫你不必懼怕,要回家盡可回家。他說他感激爹娘特別疼他,要你替他侍奉爹娘,他恐怕要等到可以回去的時候才能回去。」

  西門燕道:「咦,你的弟弟對自己父母的說話怎的也這樣客氣?」

  藍水靈心裏也是惶惑不安:「莫非弟弟已經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之隱?」她回過頭來,問那僧人:「他有沒有說他去了什麼地方?」

  那僧人道:「令弟和慧可師父說話的時候,我並不在場,他有沒有說,我不知道。師父託我替他捎的口信,卻是沒有說的。」

  藍水靈問道:「他們是一起離開少林寺的嗎?」

  那僧人道:「不是。令弟離開了大約半個時辰,我的師父才離開。因為他雖然是個掛單和尚,也得稟明了管香積廚的大和尚,方能離開。」

  西門燕道:「那麼你呢?你是不是和師父一起離開?」

  那僧人道:「也不是。因為、因為……在我辭工的時候,還有一位協管戒律院的大和尚要傳我去問話,這,這,這可……」說至此處,他已經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西門燕心思靈敏,猜想他要說的大概是「這可說來話長」之類的話。

  西門燕也不耐煩聽他細說原因,趕忙問道:「在寺門外等候的那個少年,是不是和他們一起走的?」

  那僧人道:「我,我怎會知道。」

  西門燕道:「你有沒有聽別人說?」

  那僧人道:「我沒想起要問這件事情。我不知道。」

  西門燕最想知道的是關於她的表哥的消息,聽得他這樣說,便道:「多謝你告訴我這許多事情,我沒什麼要問的了。」貼著僧人的手掌亦已鬆開。

  她的手掌一鬆開,僧人更加支持不住,面色變得好像死灰。藍水靈忙道:「你叫什麼名字?可有什麼未了之事要我們替你辦麼?」

  那僧人道:「我是個無父母的孤兒,無名無姓,來去也無牽掛,你們想起我的時候,就稱我做挑水和尚好了。」

  藍水靈含淚道:「你捨己為人,你的恩德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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