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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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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一羽道:「這我可不知道。不過,這位小弟子一向是很得師祖寵愛的。」 唐仲山道:「原來如此。」心想:「這個辦法雖然不算高明,但在她的處境,卻也不失為一種自保之道。」原來他以為常五娘是因為和武當派結下仇怨,所以要把無相真人疼愛的小徒孫擄作人質,以便自保。他這樣想,對常五娘的疑心倒是不覺又減了一些了。 「好,我可以幫你問她。但你可不要告訴她我們見過面。」 唐仲山說罷,便即取出一枝細長的銀針,插入常五娘的太陽穴,過了片刻,只聽得常五娘已經重新有了呼吸。唐仲山把藏在指甲縫中一撮藥粉輕輕一彈,彈入常五娘的鼻孔,常五娘打了個乞嗤,「嚶」的一聲,醒過來了。 原來唐仲山剛才用的並不是「斷魂冷香散」,而是和「斷魂冷香散」氣味相同的另一種迷藥,可以令人心臟停止跳動,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維持「假死」的狀態。 常五娘張開眼睛,牟一羽分明站在她的面前,她卻好像視而不見,只是向唐仲山撒嬌:「二爺,你好狠心,我有什麼對不住你,要把我置之死地?」 唐仲山道:「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知不知道,我這樣做,正是為要保全你的性命。無色道長剛才來過,要不是他親眼看見你已經『死掉』,他早已把你抓回武當山去了。」 常五娘道:「今後呢?」 唐仲山笑道:「今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青蜂常五娘這個人了,有的只是我唐仲山的五娘。我把你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只要你不用本來面目在江湖走動,武當派人當然相信你已經死了。」 常五娘噘著小嘴兒道:「好呀,你是要我下半世過見不得光的日子。」 唐仲山道:「雖然委屈了你點兒,但你也不用擔憂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也還是值得的啊!」 常五娘把目光移到牟一羽身上,這才說道:「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位好像就是武當派新掌門人的公子吧?」 唐仲山笑道:「他雖然是武當派的弟子,但卻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常五娘道:「哦,此話怎說?」 唐仲山道:「無色來找我要人一事,是他暗中通知我的。這條叫你假死的妙計,也是他和我合計的。」 常五娘道:「這麼說來,你們倒是為我設想得很周到啊!」 牟一羽道:「晚輩只是秉承家父的囑咐。」 常五娘淡淡說道:「原來這是令尊的主意。那我可以不必多謝你了。」 唐仲山喝道:「五娘,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常五娘道:「難道不是這樣麼?我若肯依計行事,我固然可以苟全性命,牟滄浪也可以免了麻煩啊!」說到「麻煩」二字,目光顯得頗為異樣。 唐仲山喝道:「五娘,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牟一羽尷尬笑道:「五娘說的是實情,家父的確是不想多惹麻煩。」他可不知,常五娘所說的「麻煩」和他心中所想的「麻煩」並非一樣。 常五娘道:「牟公子,請你回去告訴令尊,說我常五娘雖然不領他的人情,但卻願意和他公平交易。令尊要的是什麼?說吧!」 牟一羽笑道:「五娘的確不愧是老江湖。不錯,家父的確是有所求,求五娘放過我那小師侄藍玉京。」 常五娘道:「從今天起,我已經『死』了。已經『死』了的人,又怎能和你們武當派的弟子為難?我想令尊一定還有附帶的要求吧,否則這宗交易,他就未免太吃虧了。」 牟一羽道:「五娘料事如神。不錯,家父是想知道藍玉京的下落。如果五娘知道的話……」 常五娘道:「我本來不知道的,但好在我無意中偷聽到藍玉京和東方亮的談話,這宗交易是可以做成功了。」 當下慢條斯理說道:「聽他們說,好像令師侄是要去少林寺。」 牟一羽道:「多謝五娘。多謝唐老前輩。」 唐仲山道:「這話應該顛倒過來,是我理該多謝你們父子才對。世兄回去請代我問候令尊。」 牟一羽走後,唐仲山埋怨道:「五娘,我真是把你寵壞了。你這次險死還生,怎麼還可以這樣任性?」 常五娘嬌笑道:「牟滄浪怕了你,我也替你高興啊!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你若怪我恃寵生嬌,你打死我好了。」 唐仲山道:「哎呀,我現在還捨得打死你嗎?」雖然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心頭的大石卻是可以放下了。 牟一羽在前往少林寺的路上獨自前行。 和唐仲山剛好相反,唐仲山是心上一塊石頭落下地,牟一羽卻是益增疑惑了。 常五娘那副傲慢的神情,那副儼然有恃無恐的模樣,如在目前。他不覺心裏想道:「爹爹為什麼對這妖婦如此寬容,難道他當真是怕了唐二先生嗎?這可不像爹爹平素的為人呀!」 「又難道只是為了那宗交易?但即使玉京這孩子可能和本派的興衰有關,爹爹也犯不著只是為了要打聽他的消息,就放過了涉嫌暗殺不戒師兄的兇手呀?」 他的確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過,他的父親因何這樣「關心」藍玉京的原因,他卻是知道的。 就在藍玉京下山的第二天,亦即是無相真人去世的當天晚上,他的父親已經把這個原因告訴他了。 「據我所知,無相師兄曾把他對本門武學數十年的鑽研心得,寫了下來,其中不但包括了上乘的內功心法,並且還有得自本派祖師張真人當年傳下來的,並且經過他整理和闡釋的劍訣在內。但現在我接管他的物事,這部遺著卻不見了。」 牟一羽吃了一驚,說道:「會不會是聾啞道人隱藏起來呢?」 他父親道:「那聾啞道人服侍了無相師兄幾十年,他的忠實可靠,我是信得過的。」 「那怎會不見呢?」 「據那聾啞道人所『說』,無相真人好像是把一卷東西交給了藍玉京,假如我不是誤解他的『手語』的話,這卷東西很可能就是無相師兄所寫的心法和劍訣。 「我不懂無相師兄為何急於叫玉京這孩子下山,但他鑽研武學的幾十年心得,付託給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這、這,要是落在外人手裏,可就是危險得很了!」 就因為這個原因,他的父親交給他一個秘密任務,要他找到了藍玉京,問個明白。如果心法和劍訣當真是在藍玉京身上,那就得馬上把它要回來。當然他是還未料到,藍玉京早已奉了師祖的遺命,把那個長卷焚化了。 原因雖然明白,疑惑仍是未能打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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