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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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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是做錯了事,幸好還未鑄成大錯。孟元超相信你會變好,當然他也會原諒你的過錯。 「他不僅願意原諒你的過錯,甚至他願意原諒楊牧。只要楊牧肯改過自新。 「他是為了你的緣故許下這個諾言的,他說因為你受的創傷已經太多,不忍見你的心靈再受創了! 「他抱著這麼一個希望,但願這個希望不是無根的幻想。他說虎毒不食兒,何況是人?楊牧只有你這個兒子,或許會因為你的勸告,重新回到正路上來。 「他說無需楊牧與他走同樣的路,只要楊牧不再充當清廷的鷹爪,他就決不計較舊仇,他也願意見到你們父子相認!」 楊炎已經收了眼淚,但聲音早已哭得啞了,他叫道:「不,我不要見他,不要再見到他!不要,不要,不——要——,乾爹,我感激你,我、我、我也感激、感激孟伯伯。」他不自覺的衝口而出,從直呼孟元超之名,改稱「孟伯伯」了。 繆長風輕輕給他抹去臉上的淚痕,柔聲說道:「炎兒,世事多變,人也會變,你也不必馬上作出決定。你的孟伯伯等著你回去見他,還有許多事情等你去做。因此,你必須趕快把身心所受的傷全部治好,你明白嗎?」 楊炎心裏在想:「我不願意見到害死我娘親的人,但我也不願意回去見孟元超。唉,除了乾爹,如今我唯一願意見到的人只是冷姐姐。我沒有聽她的話,不知她肯不肯像乾爹一樣原諒我?」 「對,還有一個人我是希望再見的,『小妖女』龍靈珠!不過乾爹卻不准她再見我了。」 「唉,人與人之間總是難免有誤解的,乾爹肯原諒我,總有一天,他也肯收回成命吧?要是他也像別人一樣把龍靈珠當作小妖女,那對龍靈珠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繆長風道:「炎兒,你在想些什麼?你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楊炎說道:「我聽見了,你是盼望我好起來。」 繆長風道:「不錯,你要好起來,就不能有太多的雜念了!你明白嗎?」 楊炎低聲說道:「我明白!」 繆長風道:「明白就好!」說罷,手掌貼在楊炎胸膛,從頭開始,給他治傷。 楊炎大哭一場過後,身體是更加虛弱了,但心頭塵垢,卻也給淚水沖洗乾淨了。 雖然尚未天明氣清,眼前的迷霧已經消失! 迷霧消失,陽光就可以射入幽谷。 繆長風的真氣輸入他的體內,也沒有阻力了。 過了一支香時刻,楊炎大汗淋漓,頭上都冒出了熱騰騰的白氣。 繆長風的太清氣功有了用武之地,大顯威力,雖然楊炎還未能夠運功和他配合,體內的毒質已是逐漸排出體外,化為汗水蒸發了。 楊炎不知不覺閉上眼睛,好像虛脫似的,身體軟綿綿的靠著義父。 繆長風脫下外衣,鋪在地上,讓楊炎睡覺。心裏想道:「元超一定等得十分焦急了,可惜我不能馬上回去把這個喜訊告訴他。」 原來他用太清氣功替楊炎拔毒,等於高明的大夫為求病人速癒而用重藥。大夫對病人的體質充分明瞭,用重藥亦無妨害,但卻必須有一段時間讓病人靜養才能復原。在這段時間,是絕對不能搬動病人的。故此繆長風只能等待楊炎這一覺睡醒之後,才能夠將他平安的送回去。 他摸一摸楊炎脈息,心裏甚為歡喜,想道:「炎兒的內功造詣在我估計之上,待他這一覺醒來,可能用不著找人幫忙抬他下山了。」不過他仍然準備做一副擔架,以備必要時用。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騎馬上山。繆長風聽見蹄聲急驟共有兩騎,顯然都是駿馬,心裏想道:「莫非是那小妖女找來了幫手,我可不能讓她驚醒炎兒!」 *** 齊世傑與冷冰兒並轡驅馳,正在這座山上經過。他們是昨天在路上相遇的。 冷冰兒道:「過了這座山,只須再走十多里路,就到柴達木了。」 齊世傑看看天色,說道:「那麼咱們在日落之前,也可以見到孟大俠了。但願他平安無事才好。」 冷冰兒忐忑不安,暗自想道:「要是炎弟當真做出糊塗的事來,我怎麼辦?」 齊世傑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說道:「我看他在保定的所作所為,向善嫉惡之心還是有的。要是有人勸他,他定會懸崖勒馬。」 冷冰兒道:「他的心地本來不壞,就只怕他性情偏激,受人蒙蔽。孟大俠身邊,又沒有能夠勸得動他的人。」 齊世傑驀地想了起來,說道:「對啦,冷姑娘,有一件事我忘記告訴你。」 冷冰兒道:「什麼事?」 齊世傑道:「尉遲大俠曾告訴我,說是楊炎有一位義父,是十多年來名震江湖的繆長風、繆大俠。楊炎受他這位義父之恩,恩深如海!」 冷冰兒道:「不錯,繆大俠就是當年把炎弟從繈褓之中攜上天山的人。他怎麼樣?」 齊世傑道:「尉遲大俠說,他離開柴達木的時候,已經得到消息:繆長風為了找尋義子,即將來與孟元超會面。消息若然不假,繆長風應該來到了柴達木了。」 冷冰兒喜出望外,說道:「要是繆大俠在柴達木,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炎弟的身世之隱,孟元超是不便和盤托出的,我的顧忌少些,但也還比不上他的義父可以直言無忌。他的義父才是最適官於勸告他的人。」 齊世傑道:「依你看,他的義父能夠勸得他懸崖勒馬嗎?」 冷冰兒道:「恩情加上親情,我想炎弟一定會聽他的話的!」 說罷,如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方再說道:「但願他們爹兒倆此際已經在柴達木見上了面,那我就可以避免去見炎弟了。」 齊世傑道:「你還要維持你定下的那條禁約:七年之內,不許楊炎見你?」 冷冰兒道:「不錯。要不是因為害怕他做出大錯之事,我早就避開他了。」 齊世傑忽道:「有一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冷冰兒道:「但說無妨。」 齊世傑道:「要是他能夠迷途知返,和你一樣,回到了俠義道來,你又何必要維持這七年的禁約?」 冷冰兒道:「我不願意害他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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