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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李務實是從來沒有發過這樣大的脾氣的,說話聲音雖小,每一個字都好似在陸敢當頭頂爆炸的焦雷。陸敢當給他罵得幾乎發昏,但經他一罵,他的囂張氣焰倒是不敢不收斂了,心中啞忍,低頭說道:「你是師叔,我當然只能聽你吩咐。」

  他們的談話告了一個段落,沒有再說下去了。楊炎正想回轉自己的房間,忽又聽得另一間客房有人說話。「彭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弄不明白!」是雲中雙煞中老二田耕的聲音。

  彭大遒的房間在客店西翼,和楊炎此刻所在之處,隔著十幾間房間之多。但由於田耕說話粗聲粗氣,給楊炎聽見了。

  楊炎瞿然一省,想起彭大遒約了雲中雙煞在晚上到他房間談話之事,當時雲中雙煞正是要追查他的下落。「莫非他們此刻就正在談論我的事情?」他豎起耳朵,只是隱隱聽得彭大遒「噓」了一聲,由於距離較遠,底下的話聽不見了。

  楊炎立即施展輕功,悄悄的到彭大遒那間房間的後窗偷聽。

  只聽得彭大遒說道:「小聲點兒,提防隔牆有耳!」

  田耕說道:「對面房間住的是何老三,左面鄰房住的是飲馬川牛寨主,右面鄰房住的是賀莊主,斜對面房間住的是黑風林古寨主,這些人不都是你彭老大的好朋友麼?」

  彭大遒說道:「好朋友中也有親疏之分,這件事情,我不想給不相干的人知道。」田耕聽得甚為舒服,說道:「多謝彭大哥把我當作自己人,但我還是不懂你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你說過肯幫我們的忙追查那個小賊的,為何現在卻又勸我們不要把此事張揚出去?」

  彭大遒道:「俗語說:家醜不外揚,你們吃了虧,何必給外人知道。」田耕面上一紅,說道:「我也並非逢人就說的。只是向道上的朋友明查暗訪又有何妨?」彭大遒道:「我更說得明白一些,此事我不但希望你們別再張揚,而且希望你們別再自行查究!最好你們當作根本沒碰過這個小賊,把他忘了!」

  田耕氣往上沖,說道:「我給這小賊打了八記耳光,掉了兩顆門牙,此仇此恨,怎能忘了?」

  彭大遒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當作給我一個面子吧,以一年為期,別再自己查究此事!」

  田耕道:「為什麼?」

  彭大遒道:「難道你們信不過我?」

  田耕說道:「彭大哥,我當然相信你會為我們盡力,但多一些朋友幫忙查究不更好麼?」

  彭大遒眉頭一皺,說道:「怎的你還是聽不懂我的意思?我叫你們不要張揚,為的就是不想給更多的人知道!」

  馬犇忽道:「彭大哥,你既然把我們當作自己人,請你實話實說,這小賊是不是你的朋友?」

  彭大遒道:「恐怕還不能算是朋友!」

  田耕說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恐怕不能算是,什麼意思?」彭大遒道:「這小賊或者和我有點關係,但我未敢斷定。」

  田耕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早已知道這個小賊是誰的了?」彭大遒道:「我不妨和你們說實話,我不是『已經知道』,而是已經猜想得到他是誰?」

  雲中雙煞不覺齊聲問道:「是誰?」

  彭大遒道:「據我所知,江湖上新近出現兩個武功高強的年輕人,因此據我猜想,能令你們雲中雙煞吃這麼大虧的必定是其中之一。」

  馬犇問道:「這兩個人是——」

  彭大遒道:「一個是齊世傑。」

  田耕說道:「齊世傑我知道。他是辣手觀音楊大姑的兒子,聽說關東大盜尉遲炯也曾敗在他的手下。倘若是他,我們只有自認倒楣了。」

  馬犇說道:「不會是他。楊大姑以六陽手的功夫馳譽江湖,但那小賊用的功夫我還可以看得出來,絕不是六陽手。」

  彭大遒道:「我也猜想不會是齊世傑。第一,作風不對;第二,年紀不對。」

  田耕說道:「什麼作風不對?」

  彭大遒道:「我雖沒見過齊世傑,但聽得人家說,他是個年少老成的君子。」

  田耕說道:「君子又怎麼樣?我就最討厭那些自命為知書識禮的君子。」

  彭大遒笑道:「咱們討厭君子是另一回事。但以他這樣的為人,就絕不會胡鬧的。偷你們的錢包,那更是不會了。第二,據你們所說,那個小賊不過十八九歲年紀,齊世傑據我所知大概已有二十七八歲了。」

  田耕說道:「另一個本領高強的少年又是誰呢?」

  彭大遒道:「這人的年歲倒是相符了,而且他的武功聽說是比齊世傑還更高明的。」

  田耕吃了一驚,問道:「比齊世傑還更高明,到底是誰,你快說吧!」

  彭大遒說道:「這個少年名叫楊炎。」

  雲中雙煞不覺都是一怔,齊聲說道:「楊炎,這個名字我們可從來沒有聽過。」

  窗外偷聽的楊炎不覺也是一驚,心道:「這彭大遒好厲害,我終於給他識破。」心念未已,只聽得彭大遒已在繼續說道:「楊牧這個人你們知不知道?」

  雲中雙煞齊聲說道:「保定名武師楊牧我們怎能不知?他是辣手觀音的弟弟,但在十多年前已失了踪。」

  彭大遒道:「不是失踪,是和我一樣當上了大內侍衛!」馬犇恍然大悟,連忙問道:「你說的這個楊炎是楊牧的什麼人?」

  彭大遒緩緩說道:「正是他的兒子。」

  馬犇苦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不許我們查究了。」

  彭大遒說道:「你們不要誤會,不錯,楊牧是我的朋友,但我和你們也是朋友,並無親疏厚薄之分。我並不是為了楊牧的緣故袒護這個小賊。」

  馬犇說道:「那是為了什麼?」彭大遒道:「為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請恕我現在是不能告訴你們。」田耕是個粗漢,只道他藉詞包庇楊炎,憤然說道:「彭老大,你不方便說那也不必說了。總之我們自認倒楣好啦。」

  彭大遒笑道:「田老二,你別生氣。我並非不許你報仇,一年之後,你們要是找他算賬,我非但不會袒護他,還可以暗中幫你的忙。」

  田耕詫道:「為什麼必須等到一年之後?」

  彭大遒知道他的脾氣,要是不讓他略有所知,只怕他還是不甘罷手的。怕他誤了大事,只好說道:「這一年的期限我不是胡亂說的。因為我們要利用楊炎去辦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也只有他才能辦成功的。不是我不相信你們,但我曾奉了嚴令,要是我洩漏出去,我的腦袋不保!估計一年之內,楊炎當可辦到此事,那時再告訴你們不遲。」

  楊炎聽了這話,不覺呆了。心想:「彭大遒說的這件事情自必是指刺殺孟元超之事了,原來他們是要利用我的!」

  不過他是親口答應父親願意去做刺客的,而且在他心目之中,也還是把孟元超當作仇人的。他只能往「好處」著想了:「對彭大遒而言,孟元超是他們必欲殺之而後快的,他們沒有這個本領,當然是想利用我了。但對爹爹而言,他不會是想『利用』我好讓他升官發財吧?他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殺了孟元超,他就與我遁跡深山,父子相依,過這一生。殺孟元超不過是我們父子復合的一個條件而已。但這只是我們父子之間的密約,為什麼他要去告訴彭大遒這個傢伙呢?」

  彭大遒緩緩說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客店裏有兩個人正是楊炎這小子的對頭,別的人或許不願意得罪楊牧的兒子,他們卻是連楊牧也不放在眼內的。萬一給他們發現這個小子,這個小子立即就要被他們抓去。」

  田耕問道:「那兩個人是誰?」馬犇已猜到幾分,說道:「可是李務實和陸敢當這兩個人?」彭大遒道:「不錯。」

  田耕問道:「為什麼他們要抓這個小子?」

  彭大遒道:「因為楊炎是天山派的弟子。」

  田耕詫道:「李務實和陸敢當不正是天山派的嗎?」

  彭大遒道:「是呀,陸敢當也還罷了,李務實可是天山派有數的人物呢!他和天山四大弟子同一輩份,據說他的武功也是不在天山四大弟子之下的!」

  田耕說道:「那我就更不懂了,這小子既然是他的同門晚輩,為何他要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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