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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龍靈珠怔了一怔,道:「你和我開玩笑了,你的武功這樣好,還跟我學?」

  楊炎說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的劍法、鞭法,招數奇幻無比,我當真是自愧不如。要是你肯教我,在劍法我就不怕會輸給孟華了。」

  龍靈珠本來好勝,得他稱讚,心裏亦甚得意,說道:「這是我爹娘傳下的武功,爹爹生前也曾說過,他的劍法自信是可以另闢蹊徑,獨成一家的。他說練到最高境界可以心中有劍,手中無劍。你懂不懂?」

  楊炎說道:「不懂。」龍靈珠道:「只須存著劍意,隨便抓起什麼東西都可以當作劍使,甚至手中空無一物,亦可使劍。」楊炎說道:「太玄妙了。」龍靈珠道:「其實也並不難懂的。初步是懂得剛柔互易的法門,其次是把招數由簡入繁,再由繁化簡,再其次是練怎樣意在劍先……」

  楊炎說道:「你一定要親手教我才行。」

  龍靈珠道:「以你的武學基礎一點即透。不過我教了你,我就變成你的師父了,那怎麼行?」

  楊炎說道:「我當然不甘心叫你做師父,而且我也不能平白受你的教,因為我怕又欠下你一筆難以報答的債務。」

  龍靈珠已經聽出一點苗頭,說道:「那你到底想要怎樣?」

  楊炎說道:「我實在想學你的劍法,我把內功心法和你交換如何?你稍微吃了虧,馬馬虎虎也就算了吧,好不好?」

  其實如此交換,自是龍靈珠得益更大,龍靈珠懂得他的苦心之後,笑道:「你是怕我不肯接受才要先學我的,好吧,你不怕吃虧,我也樂得和你交換。」

  接著兩天,他們彼此交換武功,龍靈珠在他幫助之下,果然把兩種不同的內功心法練得初步水乳交融了。楊炎學了她的劍法,融合在天山劍法之中,也開始有了自創的新招了。

  楊炎在彼此的武功交換告了一個段落之後,有意無意的說道:「爺爺當年是因為我根基未固,故此叫我不可兼學兩派內功的,我指點你的把兩派內功合而為一的訣竅其實只是我自己悟出的,或許沒有大錯,但一定不及爺爺的博大精深。要是他能夠親自教你……」

  話猶未了,龍靈珠已是面色一變,說道:「好在這不是『你的爺爺』教給你的,否則我寧願永遠不再練這內功!我爹爹當年若不是因為給他打斷一條腿,後來也不至給仇家所害。無論如何,你是不能勸我回心轉意的了,上一次我已經說過,你若再提起他,我就連你也當作仇人!」

  楊炎搖頭嘆息,只好不說話了。

  龍靈珠忽地笑道:「楊炎,我的事情,你差不多都已知道;你的事情,我卻知道很少,這可不大公平了。」楊炎說道:「你要知道什麼,除了有關我爹娘的事情之外,我都可以告訴你。」

  龍靈珠道:「我知道你的身世有難言之隱,你放心,我也不想打聽你的私隱。我只是忍不住好奇之心,想問你一個人。這個人並非姓楊,也不姓孟,料想和你的禁忌無關。」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你想知道什麼人?」

  龍靈珠道:「冷姐姐是誰?」

  楊炎道:「哦,原來你是問她!」龍靈珠道:「不該問的嗎?」楊炎說道:「你不問她,我也早就想告訴你。她姓冷,名叫冰兒,是天山派現任掌門夫人的弟子。我自小得她照料,勝於同胞姐弟。」

  龍靈珠道:「真的這樣親嗎?那你為什麼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

  楊炎跳起來道:「誰說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她是我最敬愛的人,我怎會——」

  龍靈珠道:「是你的哥哥孟華說的!」

  楊炎說道:「孟華不是我的哥哥,他是胡說八道。難道你也相信他的讕言?」

  龍靈珠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對冷冰兒做了一些什麼,只是那天聽得孟華罵你對她無禮而已,怎麼『無禮』,孟華那天沒說下去,我也不會胡猜。你急什麼?」

  楊炎說道:「我知道你是不會有世俗之見的。孟華和丁兆鳴他們就是喜歡胡猜。其實,其實……」

  龍靈珠道:「其實什麼?」

  楊炎不願意把自己對冷冰兒的感情告訴龍靈珠,但還是說道:「沒什麼。他們以為我和冷姐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其實我們是發乎情、止乎禮、磊落光明的。我喜歡冷姐姐,這又有什麼過錯?」

  龍靈珠道:「你喜歡她,為什麼又要和她分手?」

  楊炎說道:「是她要這樣的。她要和我最少分開七年。」

  龍靈珠道:「為何這樣古怪?」楊炎苦笑:「我不知道。」

  龍靈珠道:「那麼我另外問你一個你一定能回答的問題,你剛才說早就想把你的冷姐姐的事情告訴我,為什麼即使我不問你,你也要告訴我呢?」

  楊炎說道:「你不知道,冷姐姐雖然沒有見過你,她卻十分關心你!」龍靈珠詫道:「她關心我?」楊炎說道:「是呀,她與我定下七年之約,還有一個附帶條件的。」

  龍靈珠道:「她的條件與我何關?」楊炎說道:「正是有關。她要我在這七年之中,必須先找著你。」

  龍靈珠變了面色,咬著嘴唇不說話。

  楊炎卻沒注意她面色的變化,喜孜孜的繼續說道:「我和冷姐姐分手之後,正自擔心,人海茫茫,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得著你。想不到用不著我去找你,你就來到我的面前了。」

  龍靈珠冷冷說道:「哦,原來你是為了冷姐姐的緣故,才想見我的。」楊炎忙道:「你別小心眼兒,說實在話,我倒並不是為了對冷姐姐許下的諾言才盼見到你的,即使沒有這個條件,我也要找你的!」

  龍靈珠冷笑道:「不錯,我是小心眼兒,我怎麼比得上你的冷姐姐?」

  楊炎說道:「唉,你講不講道理?她是我的親人,你也是我的親人……」驀地想起,龍靈珠不願提起她的爺爺,底下的話突然間就不知道怎樣說下去才好了。

  龍靈珠道:「我素來不講道理,不過這次倒想和你講理了。你欠了我一筆債,你說過要替我做一件事的。」

  楊炎心頭一凜,說道:「你要我做何事?」龍靈珠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和你的冷姐姐分手。這筆債我也可以七年之後才討,但現在我可要你先付一筆利息。」楊炎說道:「好,你說吧,我付得起一定付給你。」

  龍靈珠道:「你一定付得起的,附耳過來,我告訴你!」突然左右開弓,噼噼啪啪打了他四記耳光。

  「這四記耳光算是利息。從今之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不必再找我,我也不會來找你了!」龍靈珠說罷,轉身就跑。

  楊炎摸著熱辣辣的面孔,叫道:「我還要替你做一件事的呀,怎能不見你?」

  「見不見你,權操於我。我也可以不用見你便差遣你的!」龍靈珠咯咯笑道。

  笑聲還在耳邊,龍靈珠的影子卻已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楊炎摸著熱辣辣的臉孔,給她弄得啼笑皆非。他知道她的脾氣,追到了她恐怕也只是自討苦吃,只好由她了。

  「她這脾氣真是莫名其妙,簡直比黃梅時節的天氣還更難以捉摸。不過,她上次也是說過不想再見我的,說不定她以後什麼時候高興了,又會像今次一樣,自己跑來找我。唉,我自己應該去什麼地方我都不知,她往那兒我就不必去管她了。」

  茫茫天地欲何之?楊炎倒是不禁感到一片茫然了。

  他本來曾經想過要回去陪伴爺爺,但他不願對爺爺說謊,在他未能說服龍靈珠之前,獨自回去豈不更令爺爺失望?

  柴達木他是不願意去的,最少目前還不願意。

  這一點他倒是不能不感激龍靈珠的,如今是沒人能夠強逼他去柴達木了。

  雖然有點輕鬆之感,但一想起了丁兆鳴和邵鶴年所說的那些有關他的生身之父的事情,他又不禁心中如絞了。

  「難道我的爹爹當真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卑鄙小人?」

  不知不覺他聯想到自身的遭遇:「我在他們的心目之中,不也是十惡不赦的『小畜性』嗎?石天行要殺我,孟華要殺我,甚至連甘師叔都要廢掉我的武功!」

  「人言不足信,真相必須親自去查!」

  他的心情混亂之極,想要知道真相,但又害怕揭開真相。「要是爹爹當真像他們所說那樣,那又怎辦?」

  他懷著莫名的恐懼,但要是始終不敢去觸摸真相,只怕終生也擺脫不了苦惱與懷疑。他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改變了以前的主意,決定親自訪查自己的父親了。他的計劃,第一步是失去保定自己從來沒有到過的「故鄉」。

  在保定有他的姑姑辣手觀音楊大姑,有他的表哥齊世傑。

  他討厭這個姑姑,但卻懷念齊世傑。

  「即使他不是我的表哥,我也應該去見他一次的」楊炎心裏想道:「我要把和冷姐姐的事情告訴他,至於他肯不肯原諒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正是:

  詩樣情懷何所懼,少年本但玉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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