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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在邵鶴年說這段話的時候,丁兆鳴給楊炎解開啞穴。

  楊炎心情激動,聽到一半,就嘶聲叫道:「我不要聽,你們都在騙我,騙我!」

  邵鶴年道:「我知道這會令你傷心,你也不會馬上就相信我說的事實。但我還是非要你聽不可!」

  他是因為楊炎不認哥哥,從楊炎的語氣之中又已透露出他已經知道自己一點身世隱秘,才索性把事實真相告訴他的。

  但可惜正如他的所料,楊炎是不能馬上相信他的。假如換了是冷冰兒對他說出這些真相,他或許會多相信幾分。此際他只是在想:「不錯,你叫我不可偏信一面之辭,那我也就不能偏信你的說話。你和孟元超是一夥,當然是幫他說話了。」

  不過,他雖然「不願意」相信邵鶴年的話,內心深處卻是不能不加深懷疑:「難道我的生身之父真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卑鄙小人?要是真的話,我該怎麼辦呢?不,不,他們一定是誇大其辭,不會全是真的!」

  丁兆鳴見他如此激動,只好又點了他的啞穴。

  他的傷勢本來差不多好了的,由於受到了大刺激,面色一下子又壞了許多,這天晚上發起高燒,已有生病的跡象。

  丁兆鳴擔心他在途中生病,悄悄叮囑邵鶴年,不要再「刺激」他,一切留待到了柴達木見著孟元超再說。丁兆鳴並且用了可以避免傷害他身體的手法,點了他的暈睡穴,讓他安眠。

  幸好丁兆鳴懂得一點醫術,隨身也攜帶有一些常用的藥物,楊炎發的高燒,第二天就退了。

  馬車繼續向前行進,走過了草原,進入了山區。

  行行重行行,到了一處險峻之處。一條陡峭的斜坡,山坡上鋪滿積雪,地形又極狹窄,只能容得他們這輛馬車通過。

  正當馬車轉過山坳下坡之際,忽然發現一個女子低著頭迎面走來。積雪鋪蓋的斜坡本來就已經夠滑的了,馬車跑下山坡,速度當然極快。駕車的邵鶴年武功甚高,方能控制得住,但也是小心翼翼,絲毫不敢大意。

  那個女子突然發現馬車馳下,花容失色,尖聲呼叫!

  殊不知她固然吃驚,邵鶴年比她還更吃驚。剛才隔著山坳,他根本看不見路上有人。而且事先他也根本料想不到,在這嚴冬的北國,在這積雪沒脛的山坡,竟然會有一個少女走上來的。

  但在這一瞬間,他自是無暇去思索這個少女的種種可疑之點了,最緊要的是不能傷害這少女的性命。

  他趕忙勒著馬頭,大叫:「姑娘,快滾過一邊,快!」馬車剛好在那少女的面前停下,那少女卻並未「滾過一邊」。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邵鶴年喘息未定,還未來得及說話,那少女突然罵道:「豈有此理,你駕車帶不帶眼睛?」喝罵聲中,手中已是揚起一條軟鞭,呼的一鞭就向邵鶴年的雙足捲去。

  邵鶴年坐在車頭,雙足垂在車邊,這少女出手快極,邵鶴年冷不及防,左足踢空,右足給她較鞭捲個正著。車身還是在傾斜的,少女使勁一拉,就把他拉下車了!

  邵鶴年跌了個四腳朝天,馬車失了控制,少女迅即又是唰唰兩鞭,打那兩匹拉車的馬,馬車飛也似的從山坡上滾下去。

  丁兆鳴在車廂裏看護楊炎,意外突然發生,他要挽救也來不及。但楊炎已經看見那個少女了,大風揭起車簾,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他已經知道這個少女是誰。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那「小妖女」龍靈珠。

  楊炎又驚又喜,心裏想道:「她的花樣真多,這個惡作劇也真虧她想得出來,看來她是要攔途截劫我了!」

  邵鶴年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摔得雖然不重,但膝蓋的「環跳穴」給軟鞭打著,又是一個倒栽蔥從車上摔下去了,爬起身來,雙腳又是一跛一拐,走路可以,跳躍卻已不靈了。

  他是個老江湖,此時當然亦已知道這少女是存心生事的了。

  「豈有此理,是誰唆使你這小丫頭來害我們的?」邵鶴年喝道。

  龍靈珠冷笑道:「要害人的是你們,可不是我!你居然顛倒過來罵我,是不是想再吃幾鞭?」呼呼風響,捲起一個鞭影,她一招「迴風掃柳」的鞭法,又向邵鶴年掃過來了。

  邵鶴年聽出她話中有話,取出一對判官筆撩開她的軟鞭,喝道:「胡說八道,我們害了誰?」

  龍靈珠冷冷說道:「車上那個小伙子不是已經被你們害了?」

  邵鶴年怔了一怔,說道:「你是衝著楊炎而來?我們送他回家,怎能說是害他?」

  龍靈珠道:「他願意跟你們走的嗎?你們已經把他害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邵鶴年忙道:「你聽我說——」但他的話未能說出,胸骨又著了一鞭。邵鶴年大怒,只好先和她鬥。

  邵鶴年的武功本來不弱於龍靈珠,但此時跳躍不靈,卻是大大吃虧。龍靈珠的鞭法矯若游龍,不到十招,邵鶴年就給她打著了三處穴道,最後一處是軟麻穴,邵鶴年再次跌倒,這次卻是爬不起來了。

  龍靈珠一聲冷笑,拋下了他,向前追去。

  那輛馬車飛也似的從山坡上滾下去,眼看就要翻轉,丁兆鳴使出千斤墜的重身法,這才把馬車定住。

  他跳下車來,正待回去找邵鶴年,龍靈珠已經來到他的面前了。

  丁兆鳴喝道:「小小年紀,為何這等心狠手辣?你要把我們全都害死嗎?」

  龍靈珠笑道:「我知道你的本領很好,一定不會車翻命喪的。」

  丁兆鳴怒道:「還要強辯,你把我那朋友怎麼樣了?」

  龍靈珠道:「待會兒你就知道。」

  丁兆鳴道:「為何現在不說?」

  龍靈珠笑道:「我怎樣整治他,待會兒就怎樣整治你。先說給你知道,只怕不靈。」

  丁兆鳴列天山派四大弟子,所到之處,無不受人尊敬,即使是中原各大門派的掌門,對他也不敢稍有失禮。想不到如今竟然有人當著他的面說要「整治」他,而且說這話的還是個黃毛丫頭。饒是他涵養功夫再好,此時也不禁怒從心起了。「好呀,我倒要看你如何整治我?」丁兆鳴按著劍柄,冷冷說道。

  龍靈珠道:「你既然要看,為何還不出招?」

  丁兆鳴不覺一怔,哼了一聲道:「小丫頭膽敢如此放肆,你可知道我是何人?」要知武林中不成文的規矩,長輩與晚輩過招,當然是讓晚輩先出招的。雖說他們並無派別淵源,但在丁兆鳴的心目之中是把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當作晚輩的。

  龍靈珠道:「我當然知道,否則我還不會來找你呢!」

  丁兆鳴道:「哦,如此說來,你是存心要來伸量我的了,你的師長是誰?」

  原來他見龍靈珠如此大膽,已是不覺有點懷疑,懷疑她的師長說不定是那一位前輩高人,否則小小年紀,焉敢如此放肆?這樣的例子以往也曾有過,例如當今的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在初出道之時,年紀還不到二十歲,但因他的父親金世遺在武林中輩份極高,若是只論輩份,許多門派的掌門人都比他低了一兩輩的。

  龍靈珠淡淡說道:「我的武功何人傳授你不用管,我知道你是天山派四大弟子之一,假如貴派的老掌門唐經天還在,我碰上了他,當然不能不以晚輩之禮求他指教。但憑你的身份,卻是只能勉強夠資格陪我走上幾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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