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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那蒙面人雖然未至於給他震倒,這一驚已是非同小可,心想:「我的龍象功已練到了第八重,怎的還比不上他?」

  這霎那間,齊世傑也是禁不住一驚,「怎的這廝也會龍象功,和我不相上下?」陡然心念一動,失聲喝道:「你,你是段劍青!」

  蒙面人道:「是又怎樣?」聲出招發,立施殺手。這次他沒有採取硬拼的重手法,身形滴溜溜一轉,齊世傑一掌拍空,他的手臂突然一長,就抓到齊世傑門面。手法怪異之極,手臂竟似柔若無骨,肩頭彎過,從齊世傑絕對意想不到的方位抓來。

  他用的是從天竺學來的瑜伽功夫,化為掌法。只道這一抓齊世傑無論如何也躲避不開了。那知結果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來齊世傑雖沒練過瑜伽功夫,卻練過桂華生武功秘笈上的功夫。桂華生的武功源出少林,有一招「龍爪手」是克制蛇拳的,他見段劍青的手臂能夠彎曲變形,和蛇拳似有點相類,無暇思索,立即使用這招「龍爪手」一試。

  其實段劍青這招把瑜伽功夫變化出來的掌法要比蛇拳高明得多,真正練到登峰造極之時,「龍爪手」是克制不了的。但對方突然使出他不懂的武功,正如齊世傑剛才驟吃一驚那樣,他也不能不驟吃一驚的。

  「龍爪手」三指拿下,對準他的虎口。段劍青不識其中的奧妙變化,也看得出是極上乘的武功,假如各自施展,只怕勝負實是難料,段劍青可不敢冒這個險。

  段劍青不敢冒險,柔若無骨的手臂倏的轉彎,改抓為拍。一掌拍出,熱風呼呼。連躲在牆角的楊大姑都感覺得難受。她不禁又是大吃一驚,連忙叫道:「傑兒,小心,這是雷神掌!」

  段劍青冷笑道:「老乞婆你倒識貨,待會兒叫你也嘗嘗……」但「滋味」這兩個字尚在唇邊,他可先嘗到對方的滋味了。

  齊世傑道:「娘莫擔心,這小賊的雷神掌練得還沒到家!」口中說話,招數早已發出。駢指向前一戳,以指代劍,使出了一招刺穴的劍法,戳入段劍青掌勢劃成的弧形圈內。

  段劍青的雷神掌是和歐陽兄弟交換得來的武功,由於他有深厚的武學造詣,練成的雷神掌早已青出於藍,莫說歐陽兄弟還不如他,即使他們的先祖歐陽伯和重生,恐怕也比他不上。

  他正自心中有氣:「你說我練得尚未到家,我倒要看你如何破我?」心念未已,忽覺冷氣森森,被齊世傑指尖遙點的那個穴道,竟似乎有一線奇冷的寒氣侵了進來。段劍青打了一個寒噤,這「滋味」可是甚不好受,連忙疾退三步。他的內功造詣也確實非同小可,就在這連退三步的瞬息之間,運功消除了寒意。

  原來齊世傑以指代劍使的這招,乃是他在冰窟學來的冰川劍法。他的上乘內功也是在冰窟中練成的,使出這招劍法,更具威力。只可惜他沒有冰魄寒光劍在手,否則段劍青即使沒給凍僵,只怕也得立時便要落敗。

  齊世傑喝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段劍青,你這小賊三番兩次要想害我……」他口中說話,身形早已向前撲去。段劍青左掌掌心向外,右掌掌心朝內,一招陰陽雙撞掌向齊世傑反擊。這是那爛陀寺的武功,陰掌陽掌一剛一柔,兩股力道會成一道漩渦。

  齊世傑一聲冷笑,依樣畫葫蘆的也是一招陰陽雙撞掌。掌風激蕩掌力抵消。兩條人影倏的又再分開。這次仍然是齊世傑稍勝一籌,他神色自如,段劍青卻已額角沁出冷汗。

  「你這功夫是誰教的?」段劍青大驚之下,驀地想起一個人來,不覺失聲叫道。齊世傑一面出招,一面繼續說道:「你還記得迦象法師嗎?你幾次三番想要害我,那也罷了。迦象法師是你師伯,你也用詭計害他,欺師滅祖,天理難容!」

  段劍青在七年之前騙迦象法師服下毒藥,只道這個師伯早已死了,那知他是躲在「魔鬼城」下麵的冰窟,再活多了五年。

  段劍青想起迦象法師當時咬牙切齒,誓言化為厲鬼也要報仇的形狀,不覺毛骨悚然,顫聲道:「原來你的武功是他教的,他已經死了?」

  齊世傑喝道:「不錯,他終於是給你害死了。他傳我武功,就是要托我為他清理門戶!」

  段劍青心神稍定,聽了這話,不禁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者是他的師伯畢竟還是死了。憂者是齊世傑得了迦象法師的衣缽真傳,自己又添一個勁敵。

  就像夜行人吹口哨那樣,段劍青勉強打了個哈哈,給自己壯膽,說道:「如此說來,原來你還是我的師弟呢!迦象師伯是給韓紫煙害的,可不能完全怪我。反正如今韓紫煙和迦象師伯都已死了,咱們又何必同門相殘……」

  話猶未了,齊世傑已是大怒喝道:「誰是你的同門?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大喝聲中,連環三掌拍出,這三掌是他家傳六陽手的功夫,但卻用上了第八重的龍象功。躲在一角的楊大姑看得又驚又喜,她那知道兒子是故意使用她所傳的掌法來打敗段劍青,好給她挽回面子的。

  不過,主要的威力雖然是來自龍象功,六陽手的作用亦是不能抹殺,它是變化為最繁複的掌法,配合了龍象功相得益彰。這次段劍青想要避免硬拼,亦已躲避不了,無可奈何,只好又硬接一掌。這一次頹勢更顯,接連退出六七步方能穩住身形。

  段劍青又是吃驚又是氣惱,心裡想道:「要不是上個月我吃了楊炎這小子的虧,齊世傑的龍象功如何能夠勝我?如今只怕是打不過他了。」原來他中了楊炎的一支天山神芒,雖然已經醫好,功力卻還差兩分未曾恢復。不過話說回來,即使他的武功完全未打折扣,最多也只是能和齊世傑打成平手的。

  段劍青不知道楊炎早已離開,此時想起他來,不覺又是心頭一凜。「楊炎這小子莫非是要等我和齊世傑鬥得兩敗俱傷,他方始來趁現成,制我死命?」這麼一想,不由得更是膽怯心虛。

  但他自恃還有毒掌功夫,心想齊世傑和他硬碰了兩掌,多少也該中了毒吧?

  正當他躊躇未決,不知是馬上逃跑的好,還是等待齊世傑毒發,自己可以仍然按照原來的計畫,把他拿住作為人質的好,齊世傑又已和他硬拼了一掌。

  這次段劍青用瑜伽功夫巧妙的化解了齊世傑一半掌力,只退了三步。但從他的感覺之中,卻已知道齊世傑的功力非但絲毫未減,而且好似越戰越強,亦即是說齊世傑根本就沒有中毒的跡象。

  反而是他自己先發現有中毒的跡象了。在急退三步之際,忽地感到一陣暈眩,險些摔倒。

  原來他練的毒掌功夫雖然厲害,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假如碰上功力比自己更高的敵手,掌上的毒質就有可能傷不著對方反而給對方逼回來的。

  幸虧他的龍象功和齊世傑都是練到第八重,他由於一個月前吃了楊炎的虧,也不過打了兩成折扣,雙方的距離還不算太大。是以雖然中毒,毒勢尚還輕微。不過,既已發覺。自己有中毒的跡象,又怕楊炎乘他之危,如何還敢戀戰?

  他身形一晃,險些摔倒。齊世傑卻不知道他的毒掌有那麼一個弱點,接戰以來,他見段劍青詭異的武功層出不窮,只道他又在用什麼詭計,一時之間,稍有猶疑。就這麼片刻猶疑,段劍青已是一個倒縱出了廟門,說道:「咱們畢竟乃是同門,拼個你死我活,那又何必?」他生怕楊炎在外埋伏,截他去路,沖出廟門,一面亂髮暗器,一面飛快逃跑。跑了一程,不見楊炎蹤跡,這才松了口氣。

  齊世傑掛慮母親,不敢追敵。回過頭來,只見母親面色蒼白,好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原來她見兒子得勝,一口氣松了下來,已是支援不住了。

  齊世傑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媽,你怎麼啦?」

  楊大姑道:「沒,沒什麼,好孩子你總算給我爭了口氣,咱們的六陽手……」她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卻越發顯得蒼白,而且語音斷斷續續,氣喘的聲音比她說話的聲音還大。

  齊世傑把母親扶穩,道:「孩兒慚愧得很,媽,你教給我的六陽手,本來可以重創那小賊的,可惜孩兒練得尚未到家,還是給那小賊跑了。」

  其實這「慚愧」二字本來應該是楊大姑說的,齊世傑知道母親好勝的脾氣,搶先說了出來。用這番說話解除她心頭的鬱結,勝於給她服一劑去心火而利於寧神益氣的補藥。只有這樣,才能幫助母親在最短的時間內復原。

  兒子的用心,楊大姑在心裡當然也是自己明白。她見兒子對她這樣體貼,心裡不禁感到甜絲絲的,一面咳嗽,一面說道:「好孩子,你不枉我一番調教,這、這已是很難得了。不過,我,我,我明天恐怕是不能,不能回家了──」

  齊世傑道:「媽,你莫擔憂,先歇一會兒。我保管你明天可以回家。」一面說話,一面握著母親的手,默運玄功,以本身真氣輸入母親體內。

  楊大姑只覺一股熱氣循著她的手少陽經脈逆流而上,轉瞬之間流遍全身,就像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似的,八萬四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舒服。她自身的功力本來不弱,這次又不是給段劍青的毒掌直接打中,只是吸進了點毒氣的,心中鬱結一消,加上外力之助,不消多久,本身的真氣亦已凝聚起來,奇經八脈盡都通暢,那一點毒質亦已化為汗水揮發了。她是個武學大行家,知道兒子這樣替她推血通宮,最為耗損真氣,想要喝令兒子停止,但在齊世傑那麼深厚的真氣衝擊穴道之下,她根本連話也說不出來。好不容易,等到她本身的真氣亦已凝聚之後,她這才能夠把手掌抽了出來,說道:「夠了,夠了,傑兒,你、你覺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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