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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羅曼娜繼續講述她的所聞:「段劍青聽得齊世傑的蹤跡在通古斯峽發現之後,這才和楊炎隔牆說話。他說:『齊世傑是為了尋找你才跑到回疆和西藏來的,依我之見,不必待他找你,你先去找他吧。』冷姐姐,不必我說,想必你也猜得到,他是要楊炎這小子去謀害齊世傑的。」

  冷冰兒道:「楊炎怎麼說?」

  羅曼娜道:「楊炎這小子開頭倒是有點顧慮,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他,萬一他不相信我是他的表弟,他的武功遠勝於我,那、那……

  「段劍青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即哈哈笑道:正因為他從來沒見過你,這才更容易騙他上當啊!你只須記牢我教過的言話,不愁騙不了他的。

  「冷姐姐,請你仔細琢磨他們這番說,是不是很有值得懷疑之處?」

  冷冰兒道:「你覺得甚麼地方值得懷疑?」

  羅曼娜道:「段劍青為甚麼說因為齊世傑從沒見過楊炎,才更容易令他上當呢?這個楊炎是真是假,不是值得懷疑麼?」

  冷冰兒道:「段劍青這句話是有點費解,不過也說不定是指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齊世傑不知楊炎性格前後差異如此之大,是以才會更相信他的謊話的意思。我就是因為太熟悉他小時的性格,初時才會稍有懷疑的。」

  羅曼娜道:「你這麼說,那你是確信那小子是楊炎了?」

  冷冰兒歎了口氣,說道:「他說得出當時在天山和我相處的情形,而且他臂上有顆紅痣,按說應該是不會假的了。」

  羅曼娜道:「那就不必再去琢磨他是真是假了。目前最緊要的事情,是你必須趕緊設法去通知齊世傑,免得他上楊炎這小子的當。」

  冷冰兒心亂如麻,默然不語。

  羅曼娜道:「姐姐,你在想些什麼?」

  冷冰兒道:「我還未曾打定主意。」

  羅曼娜道:「那齊世傑不是好人麼?」冷冰兒道:「他是好人。」羅曼娜詫道:「既然他是好人,又是你的朋友。那你為何不想趕快救他?」冷冰兒道:「這件事情固然緊要,但還有更緊要的事情。」

  羅曼娜道:「甚麼事情?」冷冰兒道:「你忘記了段劍青這小賊正在準備欺詐你的父親麼?」

  羅曼娜道:「我如今已經脫險,這小賊是不能用我來威脅爹爹的了。明天咱們下山,我立即和桑達幾趕往爹爹那兒,說明真相。」

  冷冰兒道:「段劍青已經走了兩天,計算行程,他應該早已到了你爹爹那裡了。很可能你們會在途中碰上他和你的爹爹的。」

  羅曼娜道:「我叫凱石那幫小夥子和我同去,他們的弓箭都射得很准的。爹爹必然也有衛士隨行,倘若必須動武的話,那小子本領雖然厲害,我們亂箭齊下,也不怕他。」

  冷冰兒道:「我還是放心不下。何況我與他仇深似海,也急於找他算帳。不如還是讓我先往你爹爹那兒,由我來對付段劍青。回頭我再去通古斯峽找尋齊世傑吧。」

  羅曼娜想了一想,說道:「說老實話,我擔心爹爹當然比擔心我從未見過的那個齊世傑更甚,要是得你親自出馬去對付段劍青這小賊,對我來說,自是最好不過。但對你來說,我這樣想法卻未免自私,而且對你也不夠公平了。」

  冷冰兒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這小賊是咱們共同的仇人,我幫你爹爹的忙,就是幫我自己的忙。你不要我這樣做我也應該這樣做的,怎說得上甚麼自私或公不公平呢?」

  羅曼娜道:「要是兩件事情可以同時做的話,我當然不反對你報仇。但只怕你先去找段劍青這小賊算帳,就來不及去救你的朋友了。

  「報仇固然要緊,但失了一位好朋友,那更是終生的遺憾啊!姐姐,我一直希望你得到美滿姻緣,要是為了幫我爹爹的忙,而耽誤了你的……」

  冷冰兒面上一紅,連忙打斷她的話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我和齊世傑只是普通朋友。」

  羅曼娜道:「冷姐姐,聽說這幾年來,你都是獨自一個人在草原流浪?」

  冷冰兒道:「不錯,這兒年來我都是在找尋楊炎。唉,早知如此,還是不找他好。」

  羅曼娜道:「你獨往獨來,不感覺寂寞麼?」

  冷冰兒道:「慣了,也就不覺得了。」

  羅曼娜道:「這幾年來,除了齊世傑之外,你還結識有什麼新的朋友嗎?」冷冰兒搖了搖頭,說道:「齊世傑我也不過只是和他見過一面。」

  羅曼娜眼睛望著她,若有深意的說道:「失掉一個朋友容易,得到一個朋友卻難。既然他是結識的唯一的新朋友,你可不能再失去他了。」話中有話,但卻說得十分誠懇。

  冷冰兒沉默了好一會子,方始說道:「應該先做那一件事,明天回到你的家裡再說吧。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你必須甚麼事情都不要去想,先睡一覺,養好了精神,明天才能和我下山。」

  她把隨身攜帶的乾糧和肉脯給羅曼娜吃了個飽,然後以本派的內功心法助她運氣行血,導引真氣,納入丹田,羅曼娜通體舒暢,沒多久就熟睡了。

  羅曼娜睡得十分安靜,冷冰兒卻是輾轉反側,難入夢鄉。

  她的眼前晃著齊世傑的影子。雖然只是見過一面,這影子早已印在她心上。

  她想起了他們分手之時,當她念出「人生到處知何似,知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那首詩的時候,齊世傑那對充滿惆悵的眼睛,依依不捨的目光。

  如今她又好像感覺齊世傑的目光在注視著她了,那是期望與她會面的目光。

  可是她能夠馬上就把這裡的事情丟下不管,把哈薩克族總格老羅海的安危也置之不理麼?

  心亂如麻,一夜無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羅曼娜已經醒了。

  經過一夜安眠,羅曼娜精神奕奕,催她下山。

  一半靠著精神力量的支持,一半靠著冷冰兒的牽引,雪峰雖然峻峭,羅曼娜居然也能夠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步履如飛。

  走過了險峻的山路,走到了最近山腳的坳口時,忽地隱隱聽得叮叮之聲。正是:

  休說此心如槁木,相逢一面種情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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