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散花女俠 | 上頁 下頁
一四三


  婁桐蓀道:「聽說公子是從南邊來,和葉宗留、畢擎天都是交情不淺。」

  鐵鈜料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道:「小兒幼讀詩書,雖然愛在江湖上混,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諒他還不至於與盜匪同流。」

  婁桐蓀道:「公子為人,我也稍知一二,要不然我也不會與公子說了。」

  鐵鏡心道:「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

  婁桐蓀道:「實不相瞞,朝廷將葉、畢二賊視為心腹大患,現下已調了幾路大軍圍剿,浙江方面,由巡撫張驥親領大軍,正面直搗匪巢。婁某也在軍前效力。自下朝廷正需要熟識匪情的豪傑之士相助。鐵公子亦有意建功立業乎?」

  鐵鏡心眉頭一皺,想道:「我雖然看不起畢擎天、葉成林,但叫我領兵去打他們,豈不傷了承珠之心?」

  答道:「我無意在軍功上圖個出身,再說我正奉了沐國公之命,拜表上京。」

  婁桐蓀道:「沐國公早已有表進京,沐國公之意,不過是將公子薦給皇上罷了,蕩平叛逆,再去朝天,正足見公子不是因人成事啊!」

  鐵鏡心好戴高帽,聽了此言,心中一動,但仍是說道:「我不去!」

  婁桐蓀陰惻惻笑道:「公子堅執不去,我也無法勉強。只是大內寶劍與於謙之女這兩事如何交代?嗯,不如這樣吧,素仰公子文武全才,精通韜略。請公子將所知的匪情寫出,再為我們擬一剿匪的方案如何?」

  鐵鏡心冷笑道:「畢擎天是什麼東西,值得你們這樣看重?葉宗留早已給他逼走了,他現在獨木難支,你們還不知道!」

  婁桐蓀大喜道:「真的?哈,這就是一件重大的匪情,公子,你再寫幾件?」

  於承珠聽到此處,又急又怒,只聽得下麵無聲無息,隱隱聞得筆鋒在紙面移動的如蠶食葉之聲。於承珠幾乎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不願再聽,回到房中,立刻換了男裝,房中有現成的紙筆,她抓起了筆就給鐵鏡心留下了訣別的書信。

  儘管以往有過無數次於承珠對鐵鏡心感到失望,但卻從無一次似此刻的傷,於承珠對他不僅是「失望」簡直是「絕望」了。她想不到鐵鏡心竟會出賣軍情,為官軍策劃對付義軍。雖說鐵鏡心這樣做是為了「庇護」她,這卻更令她痛心疾首。儘管她對畢擎天也是不滿,但對義軍她卻始終寄以同情,儘管她早知道了鐵鏡心和葉成林是兩條路上的人,但對鐵鏡心這樣的行為卻絕不能諒解。「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深深感到這句古訓的意義了。

  她留下了訣別的書信,換上了男裝,悄悄地騎上白馬,獨自一人,頭也不回,絕塵而去。到鐵鏡心發現之時,那已經是遲了,太遲了!

  半個月之後,於承珠到了北京。她是在北京長大的,那時她是閣老的千金小姐;現在回來,卻是個曆遍江湖風浪的女俠,兼且是「潛行回境」的「犯人」身份了,回首前塵,自是不勝感慨。幸喜她換上男裝,沒人認出她,一入北京,立刻找她父親的老朋友曹安。

  這曹安是一個年老退休的老太監,曾侍奉先帝,頗有功勞。所以當今的皇帝准他告老出宮,歸家接受侄子的奉養。當年於謙被枉殺之時,滿朝文武,不少是於謙提拔的,無人敢出頭說一句話,只有曹安敢向皇帝請求收殮於謙的遺骸,恰巧那時適值於謙的頭被畢擎天偷去,皇帝也知群情洶湧,樂得做個一順水人情,批道:「姑念于謙乃兩朝元老,准予收殮。」

  其後畢擎天也是靠了曹太監之力,才得將於謙的屍首合一,葬於杭州(事詳本書第二回)。畢擎天時時以收殮於謙之事,對於承珠示恩,其實還是曹太監所出的力比畢擎天更多。

  曹安見了於承珠,非常高興,於承珠還怕連累他,他一口應承說道:「我曆侍三朝皇帝,如今行將就木,就是查出了最多亦是一死,何況未必會賜死呢。」

  於是於承珠便放心在曹太監的家裡住下。

  曹家靠近西門,遠離市區,曹太監為了替于承珠打聽消息,不惜以垂老之軀,三天兩頭地策杖入宮,到相識的執事太監處閒聊,但總聽不到有什麼波斯公主入朝的消息。於承珠頗為焦急。依鐵鏡心所說,他師父護送波斯公主入京,大約是比她遲一個月動身,她在義軍之中耽擱了三個月,雖說她的馬快,但以路程推算,她的師父也應該到了。

  於承珠這一住就住了一個多月,除了掛念師父之外,更掛念葉成林,想他在官軍大舉圍攻之下,畢擎天又與他不和,只怕他縱有才能,亦是凶多吉少。這一日她悶悶不樂,獨自出外蹓躂,聽得西門外的一家大院子鼓樂喧天,問看熱鬧的人,原來是這家員外為兒子完婚,於承珠百無聊賴,信步走去,看看熱鬧。這一看,有分教:

  滔天風浪驚心魄,龍爭虎鬥鬧京華。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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