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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正氣屬蛾眉

  於承珠正在破口大駡,聞得水聲淙淙,遍體生寒,上面有人聲說道:「陽總管有話吩咐,叫你將寶劍與書信拋上來,否則休怪我們不留情面,先把你淹個半死。」

  於承珠道:「好,你把地牢打開!」

  待上面露出天光,於承珠立刻施展「一鶴沖天」之技,同時嗖、嗖、嗖地發出三朵金花,那地牢深達十余丈,於承珠不知深淺,縱起丈餘,手剛碰著石壁,只聽得「轟隆」一聲,地牢的鐵蓋又再關閉,上面的人哈哈笑道:「城隍廟裡弄鬼,孔夫門前賣文,哈哈,倒教咱們發了橫財!哼,小丫頭,你不老實,那只有自討苦吃!」

  水聲漸來漸大,漸漸淹至膝蓋,於承珠氣得半死,那小丫環直凍得牙關打顫。

  于承珠解下一件衣裳,將她摟著,道:「你害怕嗎?」

  那丫環眨眨眼睛,說道:「本來害怕,和你在一起,就不害怕啦。」

  於承珠微笑道:「為什麼?」

  那丫環道:「因為你是我朝第一個大忠臣的女兒。我想令尊大人當年為了挽救國家,甘受滅門之禍,倘且不懼,咱們挨點餓,受點冷,又算得什麼?」

  於承珠大為感動,心道:「古語雲:死有重於泰山,真是不錯,我父親雖然含冤屈死,但令得天下婦孺也聞風而起,這死也值得了。」

  那丫環抬起眼睛,道:「于姑娘,我得見你,這一生總算沒有白過了。我家小姐對你仰慕得很。」

  於承珠道:「我對你家的少爺小姐也感激得很。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環道:「我叫杜金娥,是大理的白族人,從小就服侍沐小姐。」

  於承珠道:「嗯,你們怎麼知道我的來歷?」

  杜金娥道:「是小姐告訴我的。她還知道是你打傷了張大洪和王金鏢呢。」

  於承珠詫道:「她怎麼知道?」

  杜金娥道:「昨日在西山巡邏的兵丁,將他們兩個人抬回來,恰好沐公爹不在,大家都出來看熱鬧,沐小姐認得那王金鏢是王將軍營裡的。問他們為什麼受傷,他們不肯說。後來王將軍就派人將他們領走了。沐小姐匆匆出去,過了一會兒回來,就要我到旅舍找你。」

  於承珠道:「他們既沒有說,你家小姐又怎知道是我打傷的?」

  杜金娥道:「她認得你的金花暗器,她說天下能發這種暗器的只有兩人,不是張大俠的夫人就是你了。」

  於承珠疑雲大起,心中想道:「沐小姐蘭閨弱質,公府千金,怎的這樣熟悉武林之事,再說,她又怎麼知道我在那間旅舍居住?」

  恨不得即刻飛出去找著沐小姐將這個悶葫蘆打破,但在這深不可測的水牢中,天大的武功,亦是插翼難飛。好在水淹過膝蓋之後,就不再上漲了。那丫環又冷又餓,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了。於承珠一直將她抱著,不讓她受水浸,漸漸於承珠也覺饑餓難堪,氣力漸感不支,忽地上面亮光一閃,有一包東西「蔔」地跌落下來,於承珠急忙接著,上面鐵蓋關閉,水牢中又是漆黑一片。

  於承珠只覺手心溫潤,原來上面拋下的竟是一大包荷葉飯,飯的香味和荷葉的清香混和,透入鼻觀,十分誘人。那丫環精神一振,抬起頭道:「好香,好香!」

  於承珠心頭一動,想道:「他們不是恫嚇說要餓死我嗎?怎麼又把食物拋下來了?莫非這荷葉飯中下了毒藥?」

  忽所得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別怕,別怕,你放心吃好了。」

  於承珠嚇了一跳,只覺得這聲音似曾熟識,但透過石壁,原音已變,怎樣也分辨不出。

  內功有了火候的人,能夠鼓氣行遠,聲音比常人傳得遠倍,這也不足為奇。但這地牢密不通風,聲音竟然能透壁穿入,這份功夫,卻是非同小可!於承珠想道:「此人竟然具有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若要擒我,那是易如反掌,何須下毒騙我?」

  那丫環饞涎欲滴,呻吟說道:「餓死我啦,餓死我啦。你拿的是什麼東西?」

  於承珠微微一笑,道:「是荷葉飯。」

  將荷葉解開,拔下一支銀簪插入飯中一試,銀簪毫不變色,於承珠放心遞給那個丫環,那丫環也無暇問她這飯是怎麼來的?用銀簪把飯分成兩半,而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但覺這一包極其尋常的荷葉飯,勝似任何海味山珍。

  接著又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水牢中的水本來已浸至腰部,就在她們吃飯的時間,水竟然漸漸消退,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露出牢底的石塊,水已完全退去了。於承珠又驚又喜,心中想道:「這是什麼用意?送飯的那人究竟是友是敵?」

  那丫環疲倦之極,靠在於承珠的身上沉沉睡去。於承珠不去驚動她,獨自呆呆地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得上面乒乒乓乓的好像是兵器碰擊的聲音,聲音透入地牢,有如晴天打起的悶雷,轉瞬之間,諸聲俱寂,忽然露出天光,只見地牢上的鐵蓋已經開啟,於承珠一躍而起,叫道:「金娥姐姐,咱們有救啦。」

  那丫環揉揉眼睛,跳起來道:「什麼?」

  於承珠道:「你摟著我,不要害怕,我帶你上去。」

  一手抱著丫環,一手拔出寶劍,一躍丈許,將劍插入石壁,如是者七八次,穿出牢洞,睜眼一看,兩人都嚇得呆了。

  只見屋子裡十幾條大漢,個個都似堂了巫術似的,有的伸劍作刺擊之狀,有的彎弓作欲射之狀,有的提刀作劈斫之狀,諸般怪像,不一而是,最令人害怕的還是他們臉上的神氣,眼睛圓鼓鼓地眨也不眨一下,驚懼、痛苦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於承珠一看,便知道他們是被點了穴道,但看這情形,竟然是在一照面之間,就被完全制伏,剛才那兵器碰擊之聲,可以料想得到,那是他們一窩蜂地擁上,互相碰撞的。於承珠試著給他們解穴,使了幾種手法,毫無效果。

  這十幾個人,其中縱然沒有好手,但在一照面之間,就被人完全點了穴道,來人的武功之高,簡直難以想像!於承珠心道:「難道是黑白摩訶聽到我的響箭,趕來的麼?」

  走出屋子外一看,但見日影西斜,晚霞隱現,四周圍靜悄悄的沒一個人,若是黑白摩訶,斷無不留下半句話便走的道理。更有一樁奇怪的是:看那點穴的跡象,並不似什麼奇特的手法,和黑白摩訶那一派大不相同,但以於承珠的本事,竟然無法解穴,看來那人的內功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即算是用極尋常的手法點穴,若非內功的根底可以比得上他的人,便無法沖關解穴,只有等他那一點所凝聚的內力自行消散了。

  那丫環道:「于姑娘,這裡怪駭人的。快走了吧!我家小姐見咱們一夜沒回,不知多著急呢。」

  于承珠霍然一驚,在水牢裡原來已度過一個白天,心中雖是疑團莫釋,卻是沒有時間等那些人醒來再問了。

  於承珠與那丫環巡視一遍,但見處處門戶大開,所有的人都被點了穴道,僵立如死,神氣駭人,就像屋子裡的那些人一樣,馬廄中還有幾匹馬,於承珠與那丫環備選了一匹馬,立刻飛奔入城。

  沐家的「黔國公」大府在昆明的小東門外,到得公府,已是掌燈時分,那丫環帶於承珠從後門溜入,看門的認得她,只道於承珠是她的姐妹,並無攔阻。這丫環帶領於承珠穿堂入室,到了一間精緻的房子外邊,停了下來,敲門叫道:「沐小姐,于姑娘來啦!」

  裡面毫無聲息,那丫環道:「咦,小姐到那兒去了?」

  過了好久,才有一個丫環出來開門,一見面便道:「金娥姐,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這個丫環名叫銀桂,和金娥都是沐燕的貼身丫頭。

  金娥道:「說來話長,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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