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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於承珠看得驚心動魄,正自不明烏蒙夫何以如此疏失大意,忽見婁桐蓀那一抓,指尖堪堪沾著烏蒙夫的衣裳,烏蒙夫突然反指一彈,姿勢美妙之極,婁桐蓀一聲慘叫,倒縱出數丈之外,烏蒙夫笑道:「你居然挺得住我的一指彈功,也算難得,饒你不死,回去好好養息七日吧!寶劍拜領了。」

  左手一舉,手中已多了一把劍鞘,原來他右手使出一指彈功,左手也在同一瞬間,抓到了婁桐蓀腰間懸著的劍鞘,兩招最上乘的武功同時使出,如此功夫,婁桐蓀望塵莫及,那裡還敢再鬥。烏蒙夫取下寶劍,插入劍鞘,婁桐蓀已逃得沒了影兒。於承珠喜不自勝,跑上前去迎接烏蒙夫。

  「金鉤仙子」林仙韻拉著於承珠笑道:「長得真像當年的雲蕾,你師母當年也是女扮男裝,闖蕩江湖,和你一模一樣,蒙夫,你瞧丹楓收的徒弟多好,咱們可沒有這樣的福氣,好像天下雖大,好徒弟都給別人搶光啦。」

  於承珠兀是想不明白,何以他們一見,就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裝。問道:「烏伯伯、伯母,我的師父師母到蒼山去,你們見著了沒有?」

  烏蒙夫笑道:「要不是見了你的師父,我還不會到江南來呢。嗯,你師母聽說你加入了義軍,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怕你失事。哈,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已盡得師門心法,連婁桐蓀這老賊也難奈你何,真是可喜可賀。」

  林仙韻也笑道:「我回去和你的師父師母一說,保管樂壞他們,你師母也不用掛心啦。」

  於承珠靦腆一笑,道:「我也要趕到雲南蒼山給太師祖拜夀。」

  烏蒙夫道:「我正想去找石驚濤,聽說他在義軍之中,是麼?」

  於承珠道:「不錯。」

  烏蒙夫笑道:「我和他素未謀面,這回張丹楓叫我到江南找他,碰巧我而今給他追回寶劍,正好作個見面之禮。就煩你給我引見如何?」

  於承珠道:「石老前輩只怕如今已不在這兒,我猜他是回到台州老家去啦。」

  烏蒙夫道:「他的寶劍怎麼會到了婁桐蓀的手中?」

  於承珠將昨晚之事約略說了一遍,烏蒙夫笑道:「我道以婁桐蓀那點微末之技,他怎敢去搶石驚濤的寶劍,原來如此。昨晚我就是因為不明他的來歷,想把他趕回到義軍的營地,查問個明白,再作處置。幸虧遇見了你,石驚濤既不在此,我也費事在此耽擱啦。」

  於承珠苦有所思,忽道:「烏伯伯,你給他送回這把寶劍,他定然不受,徒惹他的傷心。」

  烏蒙夫道:「那怎麼辦?這樣的神物利器總該有個主兒,我卻不能要他的。」

  於承珠道:「你給我吧,我給你交給妥當的人。」

  烏蒙夫道:「那是最好不過。但聽你所說,他的那個什麼姓鐵的徒弟也不配有這一把寶劍。」

  於承珠面上一紅,道:「我不是交給他。」

  烏蒙夫將寶劍交給於承珠,對林仙韻道:「那麼咱們趁早走吧,先找石驚濤,再尋陽宗海,把事情辦好,免得誤了回去給玄機前輩拜夀之期。」

  於承珠心中一動,道:「你們還要去找陽宗海。」

  烏蒙夫道:「是呀,石、陽二人和我們同稱四大劍客,在我來說,那是武林朋友給我面上貼金,但他們可是名實相副,我也該見見他們呀。」

  於承珠小嘴一撇,道:「陽宗海才不配和你們並稱四大劍客。」

  烏蒙夫道:「是麼?你和他交過手了?」

  於承珠道:「據我看來,他的武功與婁桐蓀不過在伯仲之間。」

  烏蒙夫面色沉重,道:「如此說來,這事情倒棘手了。」

  於承珠奇道:「這怎麼說?」

  烏蒙夫道:「他的武功已經如此,他背後的人物厲害可知。」

  於承珠道:「難道還有什麼人能強過上官前輩不成?」

  烏蒙夫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也很難說。陽宗海是青城派第二代中有頭面的人物,他敢胡作非為,自然是有所恃的了。」

  於承珠心中一凜,想起師父曾和她提過青城派的創派祖師赤城子,曾說赤城子也是一個武林怪傑,曾先後三次拜訪過自己的太師祖玄機逸士,每一次玄機逸士都請他到靜室之中,第一次留了一日,第二次兩日,第三次三日,當時玄機逸士門下,還只有董嶽一人,奉命守在門外,不准旁人進來干擾,連董嶽也不知道他們二人在裡面做什麼,若說是較量武功,卻又絲毫不聞動拳腳的聲息,只是每一次赤城子走時,都露出垂頭喪氣的樣子,過了三次之後,就再也不來了。最後那次,兩人呆在靜室之中三日,大家都是滴水不進,只是這一份功夫,就足以驚世駭俗。於承珠心道:「莫非烏伯伯所說的,陽宗海背後的厲害人物,就是赤城子不成?」

  但見烏蒙夫行色匆匆,自己又心中有事,不便再詳細查問。

  烏蒙夫夫婦走後,於承珠捧起那把大內寶劍,劍柄上攜有「紫虹」二字,匣中隱隱露出淡淡的紫色光芒,於承珠想起昨晚之事,心中不勝慨歎。這時天色已是大白,遠遠望去,一輪旭日好像從海中升起,海面上金霞萬道,麗彩霞輝,耀眼生輝。義軍的營地已響起晨操的號角,於承珠急忙趕路,忽聽得背後馬蹄疾響,回頭一望,只見一雙青年男女,飛馬趕來,男的是成海山,女的是石文紈。于承珠見不是葉宗留和畢擎天,心中一松,轉身迎接他們。

  只聽得石文紈嚷道:「我說這小子不是好人,師哥,你還不信?嚓,你為什麼私自逃走?」

  說到後面這句話時,於承珠已走到了她的面前,她這句話是向於承珠喝問的,於承珠棒起寶劍,淒然一笑,萬語千言,正不知從何說起,忽見石文紈似乎怔了一怔,呆呆的看著自己,突然嚷道:「怎麼,你是一個女的?」

  於承珠吃了一驚,不自覺地隨著她的目光所注,一掠雲發,卻原來自己的頭巾,不知什麼時候裂了一角,秀髮露了出來,不知是給婁桐蓀抓裂的,還是在石縫中躍出之時給勾破的,於承珠這才恍然大悟,烏蒙夫為什麼一眼就看破她女扮男裝,而石文紈也是恍然大悟,原來以前怪他輕薄是怪錯人了。

  於承珠微微一笑,道:「妹妹,這把劍你拿去!」

  石文紈驚詫之極,顧不得追問於承珠是男是女,急忙問道:「我爹爹的劍怎麼到了你的手中?」

  於承珠道:「你不要問,這把劍你只管收下,當作是我轉送你的好了。你爹爹現在傷心之極,正要你在身旁慰解。你快回家去看他吧,我也要走了。文紈妹妹,你要好好侍奉他老人家,勸他開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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