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散花女俠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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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道:「你以大壓小,欺侮人!」陽宗海笑道:「他又不是像你這般的小孩子,怎能說我是以大壓小?」陽宗海見這少年人稚氣未消,十分有趣,心想那大的已中了我的暗器,不能遠逃,且樂得逗這孩子一逗。那白衣少年見陽宗海反問,冷笑說道:「以你陽大人的成名劍客身份,卻用暗器傷了一個平常的鏢客,這還能說不是以強欺弱。以大壓小嗎?這樣的不平之事,除非我不瞧見,瞧見了我便要管!」 樊英在地下自行揉搓腿彎穴道,舒筋活絡,他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這白衣少年正就是戲弄小虎子那個少年,也正是那晚在城牆之上用金花暗器用了兩名大內侍衛的那個少年。聽他說話,不覺心中暗呼慚愧。這白衣少年竟然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鏢客。 陽宗海更最好笑,說道:「你要打抱不平,我若與你動手,這豈不更是以大壓小嗎?」那少年瞪起雙眼,道:「在你是個成名的劍客,連這點見識也沒有。」陽宗海道:「怎麼?」那白衣少年道:「生得牛高馬大又有什麼用?強弱大小,是用年紀來度量的麼?老實說,若非你是陽大總管,我還不屑與你動手呢!」陽宗海一聽,心道:「這孩子口氣好大,竟然要與我扳平身份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不便動手。要知武林之中,最講身份,若然傳將出去,說是陽宗海和一個乳臭未除的大孩子動手,豈非笑話? 白衣少年嗖地拔出一把短劍,喝道:「你怎麼還不進招?」寶劍出鞘,寒光耀目,陽宗海又是一驚,若非眼見,真不敢相信這稚氣未消的小子居然擁有世間罕見的名馬寶劍,而且膽量大得出奇。陽宗海雖然驚奇於他的名馬寶劍,卻還不曾將這少年放在心內,笑道:「你真個要管?」白衣少年道:「廢話少說,進招!」陽宗海道:「好小子,你回到師娘身邊多學幾年吧,我是何等樣人,豈能與你一般見識。」 白衣少年道:「你進不進招?你不動手,我就不再讓了。」陽宗海道:「你使一路劍法待我看看,看你的師父是誰?」陽宗海打定主意絕不還手,想從他的劍法中看出他的師門宗派。那白衣少年道:「好,你就看吧,看劍!」劍柄一抖,唰地就是一劍,陽宗海駢起雙指,待推開他的劍刃,那知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竟然刁鑽之極,刺到中途,突然一個回刀反削,陽宗海若是仍然推去,那兩根手指就必然要被削斷。 陽宗海真不愧是久經大敵的成名劍客,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劍鋒只差五寸就割到指頭之際,手掌一翻,一招「龍形穿掌」竟然在劍身上面少許之處,幾乎貼著劍柄,強行反手擒拿,那白衣少年的劍招已經發出,「唰」地一劍從陽宗海耳側剁過,搠了個空,陽宗海的掌緣已切到他小臂的「曲池穴」。須知高手相鬥,只差毫釐,這一下突然給陽宗海反客為主,只要他掌力一發,白衣少年這條手臂,就算賣與他了。 樊英在地下看得駭然心跳,「啊呀」一聲,顧不得小腿還是酸麻乏力,掌心一按,撐地飛起,忽聽得陽宗海「噫」了一聲,只見那白衣少年劍柄往裏一撞,撞的也是陽宗海小臂上的「曲池穴」,陽宗海若不收手,兩人的手臂都要同時折斷,陽宗海那肯與他兩敗俱傷,手心往外一登,強把身形帶動兩步,兩人一合即分,各脫險境,樊英鬆了口氣,又一跤跌在地上。 那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樊英以為兩人分開之後,必當重整旗鼓,再行相鬥。那知陽宗海與白衣少年都抱著同一心願,要趁敵人喘息未定之際,立下殺手。兩人攻勢都是不依常軌,但陽宗海慣經大敵,搶先了一步,白衣少年劍尖剛剛擺動,他雙掌已打了個圈圈,倏地迫進了白衣少年防衛的內圈,白衣少年的雙臂立即被他封住。陽宗海掌法乃是青城派的不傳之秘,掌勢悉仿太極圖形,剛柔並濟,此時只要他將兩手的圈子稍稍放大,便能以手腕制死對方關節,敵人縱有利刃在手,亦無能為力。樊英雖然不識青城派的掌法,但他究是個大行家,看出其中的奧妙;設身處地,亦無解救之法,不禁又是「唉呀」一聲叫將起來。 樊英還未來得及跳起,但聽得陽宗海與那白衣少年幾乎是同聲尖叫,樊英眼花繚亂,未曾看得清楚,竟不知那少年用的是什麼手法,陽宗海的衣袖已給他割斷了半截,蹌蹌踉踉地倒退幾步,樊英狂喜叫道:「小兄弟,真行!」他卻不知那少年的手腕也給陽宗海彈了一下,登時泛起了個紅圈,比起來還是白衣少年吃虧較大。 但陽宗海是何等樣人,他出道以來,還未曾碰過敵手,而且竟被一個稚氣未消的小孩子割去了半截衣袖,臉上已是熱辣辣地掛不住了,白衣少年趁著他惱怒氣浮之際,揮劍一陣狂攻,陽宗海本來以雙掌之力,足可與那少年周旋,但他一動了氣,心神大亂,竟被那少年制了先機,劍點灑落如雨,劍劍不離要害,殺得他竟然不能近身。陽宗海又驚又急,再也不顧身份,一個轉身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白衣少年嘻嘻笑道:「叫你早早拔劍你不聽話,現在如何?」陽宗海幾乎給他氣炸心肺,那白衣少年一發聲冷笑,手底卻是絲毫不緩,話聲未了,唰地一劍,又指到陽宗海的咽喉。 陽宗海也不禁暗暗讚了一個「好」字,白衣少年那一劍刺得快,陽宗海也閃得快,只見劍光一閃,陽宗海已是身移步換,霎眼之間,繞到白衣少年身後,唰地一劍,就朝白衣少年後心的「風府穴」搠來,這一招用得狠毒之極,白衣少年不論向左向右躲閃,背心的穴道要害都全在敵人的劍尖威脅之下,遲早都將被他刺著,擺脫不了。樊英看得手心淌汗,只見那少年微微一閃,身法怪異之極,看看陽宗海的劍尖已堪堪觸著他的背心,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給他逃了出來,身形一動,立刻反客為主,反轉到陽宗海身後,寒光一閃,一招「猛雞啄粟」,反刺陽宗海肩後的「天柱穴」。 陽宗海一招搠空,方位立變,只見他身隨劍走,劍隨身轉,忽地一招「蘇秦背劍」,長劍抖動,嗡嗡作響,登時飛起三朵劍花,將白衣少年的上中下三路,全部封著。白衣少年叫道:「來得好!」不躲不閃,反而腳踏洪門,一招「李廣射石」,強攻敵人中路,這一下可大出陽宗海的意料之外,按照一般劍法的常規,斷無不救自身之理,白衣少年卻居然在劍勢被封,性命危險之際,不顧一切地強攻,陽宗海不由得凜然一驚,醒起這少年的劍乃一口寶劍,若依劍法的剋制之理,陽宗海的劍只要擋中一截,白衣少年的劍就要給他劈落,但陽宗海的劍不是寶劍,兩劍相交,也必然折斷無疑。陽宗海是武林中有名的高手,縱使能把白衣少年重創,若然自己的劍折了,傳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話。 只聽得「噹」的一聲,兩人身形倏地分開,原來陽宗海避無可避,在兩劍相觸之際,強把陽剛之力撤了回來,劍鋒一轉,改用陰柔之力,長劍在白衣少年的劍上輕輕一擦而過,饒是如此,也濺起了一溜火花,劍上給劃了一個缺口。那白衣少年佔了便宜,不知進退,唰地又是一劍! 這一回兩劍相交,卻不聞半點聲息,樊英大為奇怪,睜眼看時,但見少年的劍竟似給陽宗海的劍吸著,連用幾種身法,都擺脫不了。原來陽宗海這次全用陰柔之力,使一個「粘」字訣,將白衣少年的劍越扯越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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