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散花女俠 | 上頁 下頁


  他盤算再三,謀定而動,眼見張風府右肩中了毒掌,不能轉動,適逢他們打近書櫥,遂一把抓著張風府左肩胛骨,教他兩臂都不能動彈,自然任由宰割。

  戰三山心計雖工,卻想不到張風府還有這一手拼了性命的反擊,給他左肘一撞,痛徹心肺,右手一抓,又扣著了脈門,戰三山大叫一聲,五指一勾之後,急忙鬆手,只聽得蓬、蓬兩聲,張風府與戰三山都跌倒地上。同時隔室也聽得咕咚一聲,似是有人墮地。

  這就是隔牆偷看的樊英,剛才一聲「小心」也是他發出的,卻不料這一叫立刻給隔室的敵人發覺,童家駿斷了一臂,尚有一臂能夠使用,他是暗器名家,善能聞聲辨影,立刻朝著牆頭的氣孔,彈出了一枚「五毒針」,饒是樊英閃避得快,沒有給他射瞎眼睛,但卻中了中指指尖,支持不了片刻,便從牆上跌下。

  童家駿嘶聲叫道:「隔牆埋伏有人。」

  陸展鵬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急跳起來,猛聽得一聲喝道:「還想逃生?」

  只見張風府神威凜凜,堵在視窗的一掌,橫掃過去,陸展鵬回身一竄,腳胯已中了一掌,張風府的掌力有開碑裂石之功,陸展鵬中了一掌,痛得眼睛發黑,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忽聽得聞鐵聲嘻嘻笑道:「陸兄休怕,他也受了重傷,無能為力了!再熬一時,合力攻他!」

  陸展鵬自分必死,渾身無力,聽了聞鐵聲之言,忽覺張風府的掌力並不如想像之大,雖然疼痛之極,仍可掙扎,急忙運一口氣,又爬起來,只見張風府的右臂已吊下來,肩衣被血染得鮮紅,左臂雖然能夠轉動,但掌法亦覺遲鈍不靈,大非昔比。原來張風府的右臂中了毒掌,右手本已轉動不靈,适才拚命一擊,雖然解了戰三山的分筋錯骨手,那條右臂亦因此脫臼,再也不能使用。而左臂的筋骨被戰三山捏碎幾條,勁力亦減了一半,正是如此,所以陸展鵬才幸得不死。

  陸展鵬見狀大喜,再次拾起軟鞭,熬著疼痛,上前再攻,只見戰三山面色慘白,搖搖晃晃,聞鐵聲也一拐一拐地不敢縱躍。原來室中五人都受了傷,童家駿斷了一臂,現在已是奄奄一息,不必說了。餘下的四人,聞鐵聲給踢破了腳,戰三山給撞斷了肋骨,陸展鵬給震傷了內臟,但相比起來,還是張風府傷得最重!

  這一番各自負傷血戰,更見兇險,張風府單掌應敵,漸覺不支,其中聞鐵聲傷得最輕,他跳躍不便,索性伏地一滾,施展北派的「滾地堂」功夫,用軟劍削張風府的雙腳,張風府忽地和身一撲,將戰三山撞倒,戰三山急忙施展分筋錯骨手和他肉搏,張風府手法何等迅捷,五指一拿,立刻將他的手腕一扭,叫道:「叫你也嘗嘗斷臂的滋味!」

  戰三山慘叫一聲,伏地三滾,滾到牆邊,捧著手臂,陣陣呼痛,那條手臂竟給張風府硬生生地強扭下來,只粘連著少許皮骨!

  只見張風府一躍而起,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刀,這把寶刀他已多年不用,掛在書櫥內面,如今取出,如虎添翼,陸展鵬嚇得連連後退,張風府大喝道:「今日若教你等生出此門,我張風府三字倒寫!」

  跨步提刀,手起刀落,陸展鵬陡覺背心一片涼意,衣裳已被刀鋒割裂,正在生死關頭,忽聽得張風府大吼一聲,陸展鵬回身招架之時,只見張風府踉踉蹌蹌地倒退幾步,忽地喝道:「鼠輩,你還未死麼?」

  一腳往地上踹下,但聽得童家駿一聲慘叫,滾了兩滾,寂然不動,想是給張風府踏死了。

  原來适才張風府追所陸展鵬之時,沒想到童家駿躺在地上,他還有一手尚能使用,見張風府在他身邊跨過,他手心扣了十幾口毒針,用力一插,全部插入張風府的小腿!

  聞鐵聲大喜叫道:「戰兄,戰兄,快來助一臂之力!」

  戰三山斷了一隻右臂,勉強站起,當真是只能「助一臂之力」了!但此時此際,張風府手腳俱傷,毒上加毒,毒氣攻心,這「一臂之力」,就等於給張風府添了一個勁敵。

  張風府咬一咬牙,一招「夜戰八方」,將三個敵手都迫開數步,頓如瘋虎一般,展開「五虎斷門刀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強攻猛打。戰三山沉聲喝道:「不要硬接,他過不了半個時辰!」

  張風府何嘗不知毒氣攻心,不能用力,但這時他已抱著與敵偕亡的心情,再無顧忌,但敵手三人,聞鐵聲傷得最輕,還能招架,戰、陸二人在聞鐵聲掩護之下,繞室而走,兩人都是冷不防地你發一鞭,我發一掌,要用纏鬥的方法,將張風府活活拖死。張風府力不從心,只見眼前人影模糊,越來越黑。

  再說隔室的樊英,從牆頭跌下之後,只覺中指指尖,隱隱發麻,知道厲害,急忙解下佩刀,往指尖上輕輕一割,先把毒血擠出,再撕下衣襟,緊緊包紮,那兩個軍官瑟縮一隅,顫聲問道:「老樊,咱們怎麼辦?」

  「張風府竟是叛逆,這如何是好?」

  「呀,咱們豈不是要活活餓死在這石室之中。」

  樊英半句不答,摸到牆邊,聽隔室高呼酣鬥,刀劍齊鳴,不知誰勝誰敗,心中焦急非常,又想起於謙下牢,張風府被攻,忍不著血脈賁張,更為悲憤,用刀力斫牆壁,恨不得斫穿石牆,過去助戰。

  隔室兩方,正到了生死肉搏的時候,聞鐵聲等人可不知隔室的石門已給小虎子鎖上,聽得石壁似擂鼓般咚咚聲響,只道是張風府所埋伏的高手正欲破門而入,陸展鵬膽子最怯,首先嚇了一跳,慮晃一鞭,又欲奔到窗口,穿窗逃命,張風府吸一口氣,突然雙眼一睜,精光外射,陡然一喝,橫刀一劈,手起刀落,陸展鵬在張風府手下逃了兩次性命,最後這一刀知逃不過了,刀鋒從肩上斜斜劈下,竟把他劈成兩半!

  戰三山驚得呆了,只見張風府刀未抽出,陡地又一聲大喝,左腳一個「跨虎登山」,兜心直踢,戰三山叫道:「聞兄、聞兄……」

  叫聲未絕,胸口突如中了千斤鐵錘,仰天便倒。聞鐵聲一劍插中張風府的背心,劍鋒剛剛割破皮肉,正想向前一送,聽得戰三山的慘叫,心中一寒,張風府向前一躍,反轉身來,叫道:「現在只有你了!」

  聞鐵聲叫道:「張大人饒命!」

  張風府反手一擲,那口緬刀挾著一道寒光,唰的一聲,從聞鐵聲的前心插入,直穿過後心,嗆蹌一聲,跌於地上。

  張風府哈哈大笑,拾起緬刀,推開石桌,走出去開了隔室的石門,喝道:「誰在裡面,都給我滾出來!」

  兩個軍官抖抖索索,給樊英推了出來,張風府一見,橫刀喝道:「樊英,你來這裡做什麼?這兩個軍官是誰差遣來的?」

  那兩個軍官嚇得面無人色,叩頭叫道:「我,我是來求張大人救命的!」

  張風府道:「什麼?有這麼容易?我張家是隨便可以闖進的麼?」

  他只道這兩個軍官也是朝廷派來的人,橫刀瞪目,鼓起余勇,尚欲再戰,忽聽得「咚咚」兩聲,那兩個軍官部嚇得暈倒地上了!

  樊英抬頭一看,只見張風府已成了一個血人,猶自神威凜凜,樊英忍不住熱淚盈眶,扶著張風府道:「張伯伯,你怎麼啦?」

  張風府厲聲斥道:「你怎麼啦?你伯父是怎麼死的?你卻帶人到這望來!」

  樊英道:「伯伯,你先歇歇,容我細說!」

  張風府走回石室,盤膝一坐,招手說道:「好,你來!」

  樊英掏出金創藥,欲替張風府料理傷口,張風府瞪了樊英一眼,道:「放下,誰要你這麼婆婆媽媽,快說,那兩個軍官是什麼人?」

  樊英施了一禮,道:「他們所說是真,他們從湖北押解鏢銀入京,三十萬兩銀子,在中途給強人劫了,他們是來求張伯伯搭救的。」

  張風府道:「關你什麼事?」

  樊英道:「我是這官銀的保鏢。」

  張風府道:「你怎麼這樣沒出息!」

  樊英叩頭道:「這是貫家三弟的鏢銀,我看在先人情份……張伯伯,你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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