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七劍下天山 | 上頁 下頁 |
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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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尚且懵然不知,齊真君見形勢危險,一個「盤膝拗步」,長劍往外斜遞,身劍相合,一縷青光,也自追到了辛龍子身後。辛龍子無暇擊敵,反手一劍,解開了齊真君暗襲的威脅,到天蒙禪師的禪杖落下,他已圈到齊真君的右側去了。天蒙依著齊真君所教,腳踏八卦方位,在坎位進招,這才見著辛龍子的身形,他在間不容髮之際,剛好能夠避了開去! 天蒙功力,在清廷這邊僅次於齊真君、楚昭南、成天挺等有限幾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依著齊真君所教守穩門戶,掄起禪杖,呼呼轟轟,前後左右都是一片杖影,威力亦甚驚人,辛龍子的寶劍還真不敢和他相碰。齊真君風雷雙劍,擋著正面,更是沉穩雄健。三個大內高手,則從兩側配合鑽攻。辛龍子武功再高,也抵敵不住五名一流好手。這一戰打得沙飛石走,流冰滾動,惡鬥了三百多招,辛龍子已是汗濕麻衣,呼吸緊促,只能仗著怪異的身法,在周圍兵刃夾擊中,挪騰閃避,偷空進招了! 石天成武瓊瑤那邊,形勢較好,但也佔不了便宜,石、武二人合鬥六名喇嘛,兩名衛士,而兩名衛士之中,有一個是僅次於楚昭南的成天挺,他的一雙判官筆,各長一尺八寸,專打人身三十六道大穴,石武二人,不能不小心提防。好在石天成幾十年來,專練兩門絕技,鴛鴦連環腿專攻敵人下盤,九宮神行掌則專門伺隙擒拿敵人兵刃,一眾喇嘛,未曾見過這種戰法,不敢過份迫近。 至於武瓊瑤的劍法,乃是白髮魔女的真傳,只論辛辣險狠之處,比天山劍法尤甚,只有成天挺敢和她正面進招,其他喇嘛都是稍沾即走。但這六個喇嘛,都是天蒙的師弟,功力也自不弱,更兼他們同出一門,天龍劍法練習有素,六個人如同一體,此進彼退。輾轉攻拒,佈下了天龍劍陣,饒是石武二人,各有獨門武功,高強技藝,也被他們困在核心。 但惡鬥得最激烈的還是凌未風那一邊,協助楚昭南的四名衛士,都是大內十名內的人選,比協助齊真君的那三名衛士,又高出一籌!楚昭南的游龍劍又已取回,仗著寶劍之力,也是著著進迫。 凌未風心懸戰友,迭走險招,幾被楚昭南所乘。鬥了一百來招,兀是未能衝出,楚昭南大聲嘲笑,叫凌未風棄劍投降。他道:「凌未風,你挫折在師兄手內,有什麼要緊?趕快投順,免被刀劍分屍。」凌未風一聲虎吼,手中劍「力劃鴻溝」,向下一掃。劍光閃處,吧吧吧吧,一片連響,把幾名衛士的兵刃全都盪開,連人帶劍,幾似化成一道白光,直向楚昭南衝去,楚昭南不敢和他拚命,向後一仰,連退幾步。 凌未風劍法凌厲無前,緊緊釘住,對其他四名衛士的兵刃,只憑著聽風辨器之術,趨閃躲避,轉眼之間,連發十幾招辣招,把楚昭南迫到下首,又跳上一塊岩石,居高臨下,再擋敵人的圍攻。他是想要搶佔有利地形,逐步移上危巖,先解劉郁芳的急難! 劉郁芳那邊,形勢最是危險,她獨據危崖之上,前無道路,下有追兵,環攻她的三名衛士,全非庸手,幸她的內家無極劍法,講究以柔克剛,以巧降力,配上她的奇門暗器錦雲兜,居高臨下,拚死苦鬥,敵人急切之間,還攻不上來。只是,雖然如此,敵人仍是一步步地迫上。鬥了一百來招,三名衛士,先後都已上到峰頂,把劉郁芳困在核心,劉郁芳失了有利地形,更見吃力,劍招展處,只能在周圍八尺之內,苦苦封閉門戶,毫無還擊之力了。 凌未風連連搶攻幾次,逐步上移,和劉郁芳已然相望,劉郁芳大聲叫道:「凌未風!咱們到底見著了!」凌未風叫道:「嗯,我就來!」 楚昭南冷笑道:「哼!原來你還有個心上人在這裏!好,就讓你做鬼也風流!」劍招一緊,一劍快似一劍,他仗著四名衛士協助,不須防守,竟把天山劍法中最凶辣的攻招全使出來,凌未風額頭見汗,衝了兩次沒有衝出。把心一橫,生死置之度外!展開了拚命的招數。一柄青鋼劍突如神龍戲水,忽似飛鷹盤空,進如猛虎出柙,退若狡兔避鷹,楚昭南疾攻幾劍,都給他連消帶打,反刺過來,拿捏時候,妙到毫巔,厲害之極! 楚昭南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他的劍法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比上次相遇,又精妙了許多!但想凌未風雖然凶獷絕倫,到底不是鐵打的人,自己合五個高手之力,雖不能取勝,諒也不會落敗,他這樣強攻猛打,不須多久,氣力定耗完。主意打定,打個暗號,劍招一變,用天山劍法中攻守兼備的須彌劍法和四名衛士,聯成一線,首尾呼應,佈成了鐵壁銅牆,只和凌未風游鬥! 楚昭南打的主意不錯,但他卻不知道凌未風得了晦明禪師的拳經劍訣,又悟了許多武功的竅要。以前凌未風和楚昭南所領悟的劍法,完全一樣,但現在他一見楚昭南使出最深奧的須彌劍法,就知道他尚未到家! 這倒不是晦明禪師有什麼偏心,也不是劍訣上留下幾手未教,而是因為最深奧的劍法,常於竅要之處,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楚昭南只是得了師父所授,而凌未風則是對拳經劍訣,潛心苦學,豁然貫通,在最深奧的地方,所得最大。 若楚昭南另用其他劍法,凌未風一時還不能將它破去,如今楚昭南使出須彌劍法,正合他意,他忽地一聲冷笑,青鋼劍揚空一閃,突如銀龍入海,不過數招,就把楚昭南的劍法破去。楚昭南正想換招,肩頭已中了一劍,大吼一聲,跳出圈子。凌未風反臂刺扎,疾如閃電,「波」的一聲,把身後一名衛士,刺了個透明窟窿!他衝出缺口,和劉郁芳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楚昭南眉頭一皺,一招「東風折柳」,寶劍捲地掃去,凌未風縱身一躍,利劍斜挑,又刺傷了一名衛士,楚昭南驀地長身,手上已握了一把碎石,大叫一聲:「散開。」竟以「反臂陰鏢」的手法,向劉郁芳灑去。 劉郁芳的錦雲兜迎門一擋,一大把碎石,給她蕩得四面紛飛,但楚昭南發暗器的勁道奇大,錦雲兜的碎金鋼絲網也給震破了十幾個小洞,不能再用來勾鎖兵器了,這一來劉郁芳的威力大減,給右翼的衛士一劍把包頭青巾削落,幾遭不測,凌未風大吃一驚,那一劍雖未刺中劉郁芳,卻「刺中」了他的心頭。他身子陡然一震,楚昭南一劍自後刺來,他閃躲稍慢,給劍尖劃傷了一處皮肉。凌未風舌綻春雷,一聲暴喝,反手一劍,把一名衛士攔腰斬斷,這時忽聽得辛龍子連聲怪嘯,慘厲之極! 辛龍子獨戰齊真君、天蒙禪師和另外三名大內衛士,以一人之力和五名一流高手廝拼,而且齊真君的功力和辛龍子又正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辛龍子仗著達摩秘技,怪異招數,苦鬥了三五百招,汗如雨下,身法漸漸遲滯,齊真君風雷雙劍虎虎迫來,辛龍子一連受三處劍傷,怒極狂嘷,天蒙禪師以為有機可乘,呼的一杖,「迅雷擊頂」向他頭顱打落。 哪料辛龍子雖是強弩之末,餘勢未衰,左手捏著劍訣,斜斜向外一推,右手劍「白鶴啄魚」直點天蒙胸膛,天蒙立起禪杖,一個翻身,「烏龍盤樹」,橫掃辛龍子中路,杖風人影中,怪嘯與狂呼雜作,辛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抓抓在天蒙的胸膛上,立時五指洞穿,禪杖脫手飛去!齊真君雙劍劈來,辛龍子已是蹌蹌踉踉地從雙劍縫中鑽了過去! 石天成聞得辛龍子怪嘯之聲,關心過甚,在辛龍子肉搏天蒙之時,他也拚死肉搏一眾喇嘛,突然躍出,一掌打在側翼喇嘛的手腕上,第二個喇嘛一劍刺來,將他的肩胛穿洞,他竟不閃避,九宮神行掌招數絲毫不緩,五指擒拿,把側翼的喇嘛揮舞起來,反手一腳,又把刺傷他的那個喇嘛活活踢斃,這一來天龍劍陣登時大亂,石天成高呼酣鬥,衝過成天挺的封鎖,去援救師弟辛龍子。 辛龍子本已力竭筋疲,一見師兄拚死來援,大為感動,奮起精神,一個怪招把齊真君迫退幾步,回身一劍,用個「回龍歸洞」,一翻一捲,右面攻上的那名衛士,登時慘叫一聲,左手五個指頭,全給劍鋒割斷,痛徹心脾,撲通倒地,一直滾下冰河。 石天成和身撲上,雙掌一分,「大摔碑手」照準一名衛士的「太陽穴」劈去,那名衛士使個「野馬分鬃」,身軀剛轉得一半,已給石天成一腳踢翻,也滾下了冰河。齊真君怒極氣極,右劍一招「風捲殘雲」,敵著辛龍子的怪招,左劍唰地直刺到石天成肋下,狠疾異常! 石天成回身拗步,齊真君的長劍貼肋而過,石天成反手一掌擊去,齊真君也縮腰回肘撞來,兩人都大吼一聲,托地後退,辛龍子乘勢補上一劍,把齊真君肩頭刺傷。 忽聽得石天成淒厲叫道:「師弟,我不行了,你要好好光大本門!」辛龍子駭然回顧,只見石天成面色慘白,搖搖欲墜,這剎那間,辛龍子心頭無限難過,想起自己自恃得了師父衣缽真傳,不把師兄放在眼內,甚至連師兄也不想認,而今師兄卻捨了性命來救自己! 辛龍子顧不得追擊齊真君,回身來救師兄,不想剩下的那名大內衛士,手舞混元鐵牌,又從旁邊狠狠撲上,辛龍子憤怒非常,猛吼一聲,一劍劈去,把衛士的鐵牌擊得飛上半空,伸臂一抓,把那名衛士抓了過來,活活摔死,再想回身,忽然覺得雙臂酸麻,腳步虛浮,眼前金星亂冒,原來剛才自己動了真氣,拚命一擊,氣力竟已耗盡,辛龍子長歎一聲道:「不想我今日命畢於此!」他害怕齊真君乘勢反擊,將他凌辱,正要自盡,忽見齊真君也站在一邊凝身不動,似在喘息運氣,辛龍子心念一動,急忙雙腳釘地,也調息呼吸,運武當秘傳的吐納之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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