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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

  澹臺鏡明心思靈敏,見張丹楓一定要將那幾頁醫書塞到雲重手中,料知其中必有緣故,笑道:「既然是張大哥一番好意,你就接下吧。」

  雲重最聽她的話,見她這麼一說,也就拿了過來,心中卻是暗暗奇怪。

  張丹楓道:「好啦,你替澹臺妹子治傷,我不打攪你們啦。」一笑掀帘而出。

  第二日一早,張丹楓便把雲重喚醒,問道:「澹臺妹子傷勢如何?」

  雲重笑道:「你所傳的那針灸之術,真是神奇極了,下針之後,不過半個時辰,她已能行走如常了。」

  張丹楓道:「那麼咱們現在便可拔隊出發,還有一場好戲在後頭呢。」

  雲重滿肚皮納悶,不知張丹楓何以會知道他昨夜遇難,更料不到他還有甚麼神機妙算,只好任從他來擺佈。

  十八名跟隨雲重出使的衛士,在昨晚那場激烈的戰鬥中,只是輕傷了三人,都能騎馬。沙濤的賊兵,一半陷在沼澤之中,早已慘遭沒頂,丟下的馬匹,遍地都是,雲重叫隨從選了二十多騎好馬,列隊走出山谷。

  剛出前山,便聽得遠處有馬隊奔馳,還隱隱雜有呼叫之聲,雲重奇道:「好像是一隊潰兵。」

  張丹楓笑道:「好戲就要登場,你等著瞧便是。」

  轉過一個山坳,忽見前面塵頭大起,一隊蒙古兵迎面而來,只有二三十騎的樣子,衣甲不全,馬嘶人喘,軍容凌亂,顯然是曾打了一場敗仗。

  雲重驚疑不定,只見面前的一名蒙古軍官,依著中國武士的禮節,在馬背上抱拳說道:「雲使臣駕臨敝國,我們有失迎迓,請使臣恕罪。」

  雲重道:「你們是甚麼人?」

  那軍官道:「我們是奉太師之命,接使臣到敝國京城的。呀,張公子也在這裏?那好極了。」

  這軍官正是也先帳下的第一名武士額吉多,他見著了張丹楓。不由自己地顯出尷尬的神色,雖然寒冷,額上卻沁出汗珠。

  張丹楓微微一笑,道:「你們的太師照料得真是周到。」

  策馬上前驀然伸手一抓,將額吉多旁邊的一名軍官硬生生的從馬背上倒拽過來,那軍官也好生了得,被張丹楓出其不意地從馬背上抓起,身子騰空,還居然踢出兩腳,但迅即被張丹楓點了麻穴,不能動彈。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外,額吉多喝道:「張公子,你豈可如此無禮!」

  張丹楓雙手一撕,將那名軍官的軍衣撕下,又剝開了他裏面所穿的護身皮套,將他一旋,露出背脊,只見背脊上刺著一個草書的「賊」字,張丹楓大笑道:「是誰無禮?你也曾讀過中國之書,這個賊字你認得嗎?哈,幸虧我早做下了記號。」

  將那軍官一拋,雲重身邊的衛士急忙接過,張丹楓道:「雲使臣,這廝就是昨晚脫逃的那個幪面賊,名叫麻翼贊,又是瓦剌太師帳下的武士,你帶著他送回給也先吧!」

  額吉多大吼一聲,拔刀便砍,張丹楓舉劍相迎,擋了幾招,忽然縱聲大笑道:「你昨晚受的苦頭還不夠嗎?你願落在我的手中還是願落在你太師仇家的手裏?」

  額吉多怔了怔,罵道:「昨晚的事原來都是你這小子從中搗鬼!」

  一招「力劈華山」,刀鋒直落,一副拼命的神氣,張丹楓暗運內勁,借力反削,舉起白雲寶劍向上一撩,只聽得叮噹一聲,刀劍相交,額吉多的厚背砍山刀刀頭竟然斷了!額吉多撥馬便走,張丹楓笑道:「你走也走不掉啊,你瞧是誰來了。」

  只聽得一聲馬嘶,馬蹄急響,遠遠望去,只見一團白影,轉眼之間,便到了面前,端的是聲如奔雷,勢如閃電,澹臺鏡明一聲歡呼,大叫「哥哥」,原來來的乃是澹臺滅明,他的坐騎正是張丹楓的那匹照夜獅子馬。

  額吉多嚇得魂飛魄散,剛叫得一聲:「澹臺將軍——」

  澹臺滅明大笑道:「賊廝烏,今日叫你識得俺澹臺滅明!」

  劈面一拳,將額吉多擊倒。澹臺滅明在也先下令圍困張宗周的府邸之時,曾受夠了額吉多的氣,而今他辭了官職,無所顧忌,這才泄了心頭之憤。

  額吉多的殘兵雖然還有二三十騎,但誰不知道澹臺滅明乃是瓦剌國中的第一員虎將,被他一喝,膽小的有幾個竟然倒撞馬下,其他全都逃了。澹臺滅明將額吉多綁個結實,澹臺鏡明正待和他敘話,忽見面前又是塵頭大起,雲重驚道:「也先居然敢如此妄作胡為,派了大軍來嗎?」

  澹臺滅明笑道:「這不是也先的兵。」

  片刻之後,那隊人馬到,經過澹臺滅明引見,原來是瓦剌一個部落的酋長,這個部落的老酋長被也先所殺,強迫現在的酋長歸附,至最近也先與阿剌互相爭權,這個部落自然而然地投了阿剌。額吉多本來帶有五百名精銳騎兵,昨晚被這個部落偷襲,幾乎全軍覆沒,剛才逃走的二三十騎,也都給他們活捉了。

  兩下一說,雲重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原來張丹楓與澹臺滅明南下迎接雲重,在半路上見著額吉多這支軍隊移動,張丹楓夜探營帳,恰巧碰著額吉多與沙濤商量計謀,傳達也先的密令,叫沙濤劫持中國的使臣,再由額吉多出頭相救。張丹楓正愁人少,難以一面抵擋額吉多的五百精兵,一面抵擋沙濤的賊眾,與澹臺滅明一說,知道附近的部落就是也先的仇家,於是定下妙計,由張丹楓去引沙濤的賊兵陷入沼澤,由澹臺滅明乘他的寶馬去說服那個部落的酋長出兵。兩下湊合,果然一舉奏功。

  至於那個武士麻翼贊本和額吉多一伙同來,他是在沙濤初次偷襲雲重的帳幕失利之後,看到信號煙火,前來相助的。不料卻被雲重一掌震裂他的護身皮套,張丹楓乘機用飛針從裂口打進,在他身上刺了大大的一個「賊」字,而今被當場拆穿,將他捉獲,自是無話可說。

  那部落的酋長和雲重相見,互獻「哈達」(一種絲絹手帕,表示對客人的尊重)。雙方協定,除了額吉多和麻翼贊由雲重帶走之外,其他擄獲的人馬武器,都歸那個酋長。雲重隨從的馬匹,這時也都已截獲,所有物資無一遺失。那酋長得澹臺滅明之助,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又獲得數百良馬以及許多武器,非常滿意,一再道謝,並自動護送了雲重一程。

  送出山口,那酋長領兵回去,雲重一行,繼續趕路,這時已是中午時分,陽光普照,寒氣頓消,雲重攬轡揚鞭,意興甚豪,對張丹楓道:「昨晚全虧了你,也先想給咱們一個下馬威,豈知反給咱們拿著了他的把柄。」

  張丹楓微微一笑,澹臺鏡明道:「雲大哥,昨晚你指揮若定,咱們得免災難,你的功勞也不小呀。」

  策馬傍著雲重,並轡而行,澹臺滅明看在眼裏,心中笑道:「原來這小妮子早已選中了心上之人了。」

  看他們二人親密的樣子,想起張丹楓失意的遭遇,不禁暗暗為少主傷心。

  張丹楓也自有點黯然神傷。雲重正在興頭,忽然問道:「蕾妹呢?她怎麼不和你同來,獨自一人留在瓦剌城嗎?」

  這話他早已想問,只因昨晚一夜紛擾,直至如今,才有時間閒話家常。

  張丹楓呆了一呆,強自抑著心頭的激動,淡淡說道:「嗯,她沒有同來,她回家探望母親去了。」

  雲重大喜,道:「不知我的母親可還在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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