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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5)


  張丹楓心頭一震,剛才給他在掌心一戳,又酸又麻,若非自己近來內功頗有進境,幾乎禁受不住,正見那人掌勢飄忽,如按如拍,不敢怠慢,急用新近自學的大力金剛手法,再接一掌。那人出掌甚輕,雙掌一交,勁力卻如排山倒海,張丹楓的大力金剛掌都給他一下反擊,勁力對消,雙方都各退後三步,但那人面色不變,而張丹楓卻已虎口發麻,旁人看不出來,張丹楓卻是自知:這蒙面人的功力實是在己之上。

  張丹楓滿腹狐疑,這人剛才所顯露的鐵指功夫,正是武林絕學的「一指禪功」,而适才這一掌,卻又是鐵琵琶的手法,鐵琵琶手不比一指禪功,會者甚多,但似他那樣使得出神入化,卻是少有。張丹楓自思:這人分明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何以會與沙濤混在一道?而聽他說話,又好像知道自己的師承,對這人的來歷,實是捉摸不透。只聽得那人又笑道:「很久以來未與強手對敵,今日得接名家弟子的高招,真是快何如之!」嗖,嗖,嗖又是一連拍出三掌,似虛似實,似按似點,每一招都是招裡套招,式中套式,暗藏著厲害的殺手。

  張丹楓展開「風颭落花」的身法,在躲閃之中也進招反擊,一步不退,連接了三招,頭一招用太極拳的「如封似閉」,將蒙面人的掌勢化開;第二招用少林拳的「魁星踢鬥」,腿掌兼施,用硬功的以攻為守的招數,迫敵人換招;第三招卻用師門獨創的「百變玄機掌法」,將敵人的來掌黏出外門。那蒙面人見他瞬息之間,連用了三種不同的拳法,也似乎甚為詫異,微微的「噫」了一聲。

  兩人拳來腳往,轉眼間交了二三十招,張丹楓學了《玄功要訣》之後自己修習所見過的各派武功,這時便連用各派的精妙招數,化解蒙面人的攻勢,雖因修習的時日尚短,未得各家精髓,但也足令人眼花繚亂,大感驚奇。

  那蒙面人仍是施展鐵琵琶手,中間雜以一指禪功,攻勢絲毫不緩。張丹楓雖連用各派手法,但也只能在一時之間,亂人眼目,久戰之下,終是吃虧。三十招過後,漸感吃力,索性摒除各派的武功不用,只用師門創的大須彌掌式,抱元守一,以雙掌護著全身,只守不攻。

  大須彌掌式,圈子甚小,但卻防護嚴密,沉隱凝重,反擊之力甚強,那人迫切之間,也自攻不進去。但他的鐵琵琶手端的是神妙非常,有時掌力挾風,呼呼作響,威猛非常,有時卻又輕飄的一拍,到近身之時,勁力才猝然發出,教人根本分不出他的虛實輕重,真是防不勝防。而中間雜用的一指禪功,更是厲害,所指之處,全是人身大穴。

  張丹楓越發疑心,這蒙面人的鐵琵琶手出神入化,和澹台滅明不相上下,但他的一指禪功,澹台滅明卻是不會。若然兩人不是同出一門,何以鐵琵琶的手法如此相似?但若說是同出一門,何以他又獨會一指禪功?難道是他們的師父也有偏心不成?而且澹台滅明只說過他有一個師妹,從未說過他還有師兄弟。兩人之間,有否淵源,也還是難以猜測。

  兩人又鬥了三五十招,蒙面人忽掌忽指,著著進逼,張丹楓的大須彌掌式雖然神妙,但內功稍遜,漸覺難以抵敵這兩種上乘武功,戰到分際,那蒙面人喝道:「小心接招!」左掌一托張丹楓的肘尖,右指忽的一戳,張丹楓若要避開他的一指禪功,就得給的鐵琵琶手推送出去!

  只見張丹楓一個旋身,雙指一劃,反掌一掃,這一掌也正是鐵琵琶的手法,而那一劃卻是似是而非的一指禪功,(一指禪功最少也得有十年以上的功力,不是朝夕間可以偷學,張丹楓所用的只是一指禪功的指法姿勢。)但如此一來,已足令那人驚異不已,攻勢一緩,又微微地「噫」了一聲。張丹楓趁勢疾上,又用百變玄機掌法搶佔了有利的方位,那人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道:「你好聰明,幾乎騙了我!」駢指如戟,伸手一探,又點張丹楓脊骨的「天柱穴」。

  張丹楓一閃閃開,那人疾進一招,掌力如山,張丹楓堪堪抵擋得住,又鬥了十餘二十招,那人雙掌齊出,一虛一實,左掌呼呼挾風,卻是虛招,右掌輕輕拍下,卻是實招,張丹楓運勁接他的左掌,一接之下,立知上當,那人右掌勁力一發,將張丹楓雙掌迫著,忽地哈哈笑道:「你所言非假,張士誠的寶藏和彭和尚的奇書果然都被你發掘去了,俺在這裡,還有甚麼意思?」虛晃一掌,突然向後一縱,奔出山寨。這蒙面人突如其來,突如其去,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眾人齊都驚愕,即張丹楓亦是百思不解:再鬥下去,那人分明可勝,卻又何以突然住手?

  那蒙面人是隨額吉多來的,始終不以真面目示人,即沙濤父子也不知道他的來歷,只是見他武功好得出奇,故此好生敬畏。蒙面人一走,沙濤見勢不好,立即下令群毆。額吉多适才斷劍受辱,吃了大虧,這時急欲報仇,搶在頭隊,張丹楓哈哈一笑,與雲蕾打了一個招呼,倏時間雙劍齊出,額吉多搶過一柄長劍,剛擋得兩招,張、雲二人出手太快,沙濤的黨羽還未趕得及接應,只聽得「喀嚓」一聲,額吉多的長劍又給削斷了。

  他的副手吉彰阿叫道:「張丹楓,你家屢受我國大恩,你何以如此不明事理?」拔刀招架,張丹楓一劍削出,餘勢未衰,劍光一繞,又把吉彰阿的佩刀削斷了,吉彰阿大驚失色,叫道:「張丹楓,你,你——」話未說完,雲蕾的劍招接連而至,吉彰阿的武藝在額吉多之下,如何擋得住雙劍合璧之力?被雲蕾一劍斜削,登時死於非命。

  額吉多橫躍三步,陡聽得一聲大喝,人還未到,已是勁風貫胸,原來正巧碰著石英出手,石英綽號叫「轟天雷」,以躡雲劍術、飛蝗石暗器、轟雷掌號稱武林三絕,這一掌之力,何止千斤,額吉多剛剛被張丹楓與雲蕾二人殺得頭昏眼花,不辨南北,這時又碰上石英,昏頭昏腦,躲避不及,被石英「蔔」的一掌擊中後心,護身的鎖子黃金甲也給震裂,登時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也幸而有護身甲一擋,要不縱然他武功再高,性命也是難保。饒是如此,也已暈倒地上,隨來的武士,立刻將他抬起,不敢接戰,狼狽而逃。

  沙濤請來的那批三山五嶽的人馬,有一大半懷有二心,見勢不好,先自走了,有一小半心腹死黨,見張、雲二人雙劍的威力無比,也自膽寒,張丹楓哈哈大笑,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把群賊殺得落花流水,但敵眾我寡,一時之間,還是未能闖出重圍。石英大喝道:「擒賊先擒王,沙老賊,我先與你算帳!」撲入人叢,追趕沙濤,沙濤忽地一聲呼嘯,黨羽如潮疾退,張丹楓等人怔了一怔,群賊退出了「聚義廳」,忽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沙濤的黨羽已把千斤閘放下,內外隔斷!

  外面伏有弓弩手和鉤鐮手,以石英和張丹楓之力,縱能將千斤閘托起,但外面的毒箭,必然乘機射來,難以防備。石英歎了口氣,道:「好,咱們算是被他困在這裡啦!」沙濤在外面叫道:「把那幅畫給我,繳了兵械,我還可以念昔日八拜之情,放你們下山。」

  雲蕾笑了一笑,道:「大哥,他們還不信你已把寶藏取去,就是給他畫圖,他也無用。」張丹楓道:「我偏不給他。」石英道:「正是。這是先主的遺物,豈可給他?」雲蕾也笑道:「我也是說笑而已,咱們就是被困而死,也不屈辱求存。」張丹楓道:「小兄弟,我一向笑你柔弱,你原來也有男子的氣概。」這當然也是說笑之詞。雲蕾卻認真起來,啐了一口道:「呸,只有你們男子才是英雄豪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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