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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5)


  只聽得張丹楓顫聲叫道:「小兄弟!」澹台鏡明「呵」了一聲,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雲重的眼中也放出了異樣的光芒。

  這少女突如其來,交戰雙方都不覺緩下了手。郭洪叫道:「這少女必是邪門,分出人來,擋她入陣。」那少女一聲不發,仍是緩緩前行。

  張丹楓精神陡振,突然一聲長嘯,從一個石堆上飛身一掠,跳上第二個石堆,運劍如風,連傷數敵,片刻之間,跳出陣外,攜著那個少女的手,滴淚說道:「小兄弟,你也來了!」

  那少女一把甩開張丹楓的手,嗖的拔出腰間佩劍道:「我的哥哥呢?」這少女正是雲蕾。她因來到了江南文物之鄉,已無北方黑道上險惡,所以改回了女裝。

  張丹楓道:「你的哥哥被困在這石陣之中,咱們先把敵人殺散了再說。」郭洪獨臂指揮,分兵禦敵,調出五名好手攔截張、雲二人,他們欺負雲蕾是個柔弱少女,五人中倒有三人先撲雲蕾。只見雲蕾抽出寶劍,輕輕一劃,信手發招,倏地飛起一片青光。說時遲,那時快,張丹楓劍招後發先至,倏地又飛起一片白光,青光白光,互相交織,幻成異彩,劍花錯落,如繁星點點,紛灑下來,雙劍一合,威力絕倫,竟在一招之內,連刺了五個敵人的穴道,這五名好手,連「哼」也未哼出一聲,便紛紛倒地,滾下山坡去了。

  郭洪大吃一驚,只見張丹楓與那少女,身形一晃,已闖入陣中。兩人在石陣裡左穿右插,儼如蜻蜓掠水,彩蝶穿花,雙劍揮舞,劍光繚繞之中,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張、雲二人的身影。石陣之中,青白二色劍光,翩若驚鴻,宛如游龍,忽東忽西,忽聚忽散,八陣圖雖然是重門迭戶,地形逼窄,這青白二色的劍光,滾來滾去,卻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雙劍所到之外,無不披靡,片刻之間,郭洪帶來的人已死傷八九。

  察魯圖雙眼通紅,搶著出來,雙斧疾劈,張丹楓一聲長笑,反手一劍,自左至右,劃了一道圓弧;雲蕾青冥寶劍揚空一閃,也自右至左,劃了一道圓弧,雙劍一合,合成一道光圈,緊緊一箍。只聽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察魯圖的雙斧被震得倒卷回來,虎口流血,幾乎脫手飛出,他素以神力自負,料不到張丹楓與雲蕾,雙劍齊出,居然硬接硬架,力道之強,還遠在他之上。

  張丹楓見他斧頭居然並未脫手,也暗暗驚異,笑道:「再接這招!」側身一劍,快若飄風,察魯圖雙斧一分,一招「指天劃地」,上護天庭,下斬敵足,忽見張丹楓劍鋒一晃,偏旁一引,雲蕾刷的一劍,竟從他絕對料不到的方位,疾刺進來,波的一聲,雙斧齊齊砍下,張、雲二人倏地跳開,察魯圖雙斧狂掃,亂石紛飛,有如山崩地裂。張丹楓道:「你回去吧!」長劍疾出,輕輕在他背心大穴點了一下,察魯圖突然大叫一聲,雙斧一拋,口吐鮮血,晃了幾晃,一跤跌下,倒地不起,竟是死了。

  郭洪心膽俱裂,趁著沙石彌空,單掌撐地,居然手足並用,似陀螺般在地上滾轉,覓路逃生。澹台鏡明覷個正著,喝聲:「哪裡走?」躍出一劍,自前心穿到後心,眼見也不能活了。

  這一戰慘烈異常,郭洪帶來的人全軍覆沒。張丹楓這邊,大內七大高手,死了四人,傷了一人,只有鐵臂金猿與三花劍幸得無恙,洞庭莊主的莊丁也死傷了好幾人,還有雲重受一毒掌之傷,傷勢如何,尚未知道。

  待得風平沙止,張丹楓引著雲蕾走到雲重跟前,只見雲重眼睛半閉,手臂腫得吊桶般粗大。雲蕾淚承雙睫,撲上前道:「哥哥!」張丹楓道:「小兄弟,小兄弟,讓你哥哥歇歇,咱們先背他回莊子去。」紅發妖龍那一掌劇毒非常,雲重幸仗著內功深湛,運氣禦毒,這才不至於令毒氣攻心,保得性命。張丹楓阻止雲蕾多與雲重說話,實是一番好意,免得令他分神。

  雲蕾哪知厲害,一陣激動,忍不著又道:「哥哥你怎麼啦?大——丹楓,他的傷厲害麼?」她以前叫慣了張丹楓做「大哥」,這兩字幾乎衝口而出,到了口邊,才改喚「丹楓」,臉上不覺泛起一陣紅潮,張丹楓道:「沒——沒甚麼,但還是讓他歇歇的好。」

  雲重忽地張開了眼,道:「你是誰?」雲蕾道:「哥哥,我是你的親妹。」雲重瞥了張丹楓一眼,忽冷笑道:「你是我的妹子,莫認錯人了吧?」雲蕾哭道:「哥哥,你好忍心,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呀!」雲重道:「我有這樣好的妹子?」雲蕾道:「我真是你的親妹子呀,你若不信——」雲重厲聲道:「有何憑證?」雲蕾咬了咬牙,從懷中摸出羊皮血書,道:「哥哥,你看!」這羊皮血書兄妹兩各有一份,自是最好的憑證。

  雲重斜眼一瞥,只見兩顆又圓又大的淚珠從雲蕾眼角落下來。雲重道:「哼,你還有臉拿出爺爺的血書?」雲重其實是已知她是妹子,故意逼她拿出血書!雲蕾心中一酸,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卻是哭不出來。雲重一指張丹楓,正想數說,張丹楓忽然一躍而前,駢指如戟,朝著雲重的手臂重重一戳。

  雲蕾驚道:「你幹甚麼?」雲重吸了口氣,道:「張丹楓,你不必故意來獻殷勤,我就是死了,也不願再受你的恩典。」雲蕾這才醒起,這乃是張丹楓拿手的急救絕技,耗自己真元之氣,替雲重阻滯了臂上血液的流動,免得毒氣急速上升。

  張丹楓道:「小兄弟,咱們還是快回莊子去吧,來,來,咱們談談。」伸手牽雲蕾的衣袖。雲蕾瞧了哥哥一眼,手腕一翻,將張丹楓的手甩脫,面色慘白,不發一言。張丹楓難過之極,黯然退下,甚是尷尬。

  澹台大娘搖了搖頭。澹台鏡明看得十分驚異,心道:「聽張丹楓在石洞中之談話語氣,看他對她如此親熱,這少女當是他的心上之人,何以她卻對他冷酷如斯?」抬頭一望,忽見張丹楓向她輕輕招手。

  澹台鏡明滿腹狐疑,走了過去,只聽得張丹楓低聲說道:「雲重所受的毒傷,非他所能自療。我有祖傳的丹藥,我教你治法,你替我把他醫好。」澹台鏡明接過了丹藥問道:「這少女是甚麼人?」張丹楓苦笑道:「嗯,我是她的仇人!」

  澹台鏡明怔了一怔,道:「甚麼?她是你的仇人?」張丹楓道:「不,我是她的仇人。不,她當我是她的仇人。」澹台鏡明道:「那你為何不親自治他,將這冤仇化解?」張丹楓笑道:「我就是不想令他知道。免得他說我是故意乘他之危,施恩望報。」

  洞庭莊主叫一個莊丁背起雲重,雲蕾跟在後面,偷偷往後一瞧,忽見張丹楓與澹台鏡明耳鬢廝磨,低聲談笑,心中又是一酸,想道:「好,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比如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一個人,大家散了乾淨!」柔腸寸斷,忽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淚珠滾滾流下。洞庭莊主奇道:「姑娘,你的哥哥傷勢並無惡化,你哭甚麼?」雲蕾好像聽而不聞,仍是嗚嗚咽咽啜泣不止。

  回到洞庭山莊,山下已是炊煙四起。洞庭莊主把雲重安頓在一間靜室,叫人好生照料。又忙著叫莊丁弄飯,鐵臂金猿與三花劍甚是不好意思,洞庭莊主生性豁達,絕口不提他們來尋寶之事,兩人在席間謝了張丹楓救命之恩,各自安歇。

  澹台鏡明受了張丹楓之托,晚飯過後,帶了丹藥,悄悄往雲重的靜室,室中燭影搖紅,紗窗上現出雲蕾影子。澹台鏡明腳步一停,只聽得雲蕾說道:「哥哥!爺爺不是他父親害的。於閣老已說得清清楚楚,這冤仇不報也罷。」雲重道:「二十年牧馬之仇,又如何說?」雲蕾道:「他父親此事,確是做得不該,但也不至於不共戴天。」雲重冷笑道:「你倒會替仇人說話!」雲蕾哭道:「哥哥!」雲重道:「怎麼?雲家的兒女不許這麼沒有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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