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天惡道人怪聲笑道:「好大膽的小孩子,為什麼到處亂跑?大汗宮中有食有住,又有那麼大的花園好玩,你還要跑出來?趕快隨我回宮去吧!」

  那孩子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跟我的爹爹!」

  天惡道人道:「你的爹爹也要到大汗那兒去的。哈,你還躲,你不乖乖的聽我的話,我可要捉你回去了!」

  李逸聽得天惡道人在欺侮他的兒子,又驚又怒,可是他被百憂上人的袈裟攔著,那裡抽得出身?急怒攻心,一個疏神,被袈裟拂了一下,突然胸口如中鐵錘,氣也透不過來,百憂上人哈哈大笑,騰出手來,便想把他活捉。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長嘯,宛似龍吟,震得林中樹葉,簌簌落下,武玄霜精神一振,唰唰幾劍,拚死防衛,百憂上人心中一凜:「原來他們還有高手接應,埋伏林中。」

  他聽那嘯聲,知道來人功力不弱,但想天惡道人盡可抵擋得住,卻也並無懼意。

  天惡道人正在鑽入茅草叢中,捉捕李逸的孩子,那孩子溜滑得很,屏息了呼吸,伏在地上,天惡道人一時尚未發現他,忽聽得那聲長嘯,天惡道人也怔了一怔,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喝道:「好不要臉,欺侮孩子!」

  陡然間一道金光,向天惡道人射來!

  天惡道人認出是夏侯堅的金針,識得厲害,急忙將拂塵一展,「嗤」的一聲,金針穿過拂塵,一撮塵尾竟然跟著金針飛起,亂草一般的飄舞空中。天惡道人的拂塵乃是烏金絲所煉,算得是武林一寶,竟阻擋不了夏侯堅的一支金針,而且還給它弄斷了十幾根塵尾,這一驚非同小可,那還敢去捉李逸的孩子,急忙躍出草叢,橫掌當胸,應付強敵。

  抬眼一瞧,只見來的共是兩人,除了夏侯堅之外,還有一個中年漢子,天惡道人認出是武玄霜的師兄裴叔度。

  夏侯堅笑道:「宮中一戰,你我都還未得盡展所長,來,來,來!待老朽再領教你的腐骨神掌。」

  裴叔度見師妹危急,更不打話,飛身躍起,一招「劃破天河」,徑刺百憂上人背心的「風府穴」,百憂上人反手一掃,裴叔度的劍尖雖然給他的掌力震歪,但仍然原式不變,揮劍疾刺,百憂上人是武學的大行家,一接觸便知裴叔度的本領高出武玄霜許多,這一掌斷不能將他震倒,只得放鬆了李逸,一個轉身,與裴叔度正面接戰。就在這一剎那間,裴叔度已經疾刺三劍,但聽得卜卜卜三聲連珠密響,他持的是一柄普通的青鋼劍,三劍都刺中了袈裟,卻都給袈裟反彈回來。裴叔度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心道:「怪不得師父生前認為百憂上人是個強敵,以未曾將他翦除為憾!」

  武玄霜與李逸緩過口氣,雙劍連環刺出,與裴叔度合戰百憂上人。優曇神尼在天山面壁數年,融會各家之長,創出了一套精妙無比的劍法,裴叔度已盡得她的真傳;武玄霜獲得了師父所留的劍譜之後,劍術也突飛猛進,雖未比得上師兄,亦不過稍差一籌而已。還有一個李逸,雖然受傷,但他持有寶劍,亦是不無威脅。百憂上人雖然身懷絕世武功,以一敵三,急切之間,卻也不能取勝。

  武玄霜忽然得到師兄相助,心中甚是驚異,想道:「師兄上一次中了天惡道人的毒掌,估計在我離開他之後,他最少還得調養一個月,方可完全復原,算這時間,現在不過過了廿多天,他還應該在山上休養才是,怎麼卻也趕到了大汗的王城?而又功力似乎還更勝從前?他又怎麼會與夏侯堅同在一起?」

  心中疑問甚多,但這時正在與強敵性命相搏,那有餘暇去問。

  百憂上人生怕一世盛名,折在小輩之手,那還敢有絲毫輕敵?但見他將袈裟揮舞,勁風呼呼,卷得砂飛石走,舞到疾處,宛如一大片紅雲,將四個人的身形都罩得風雨不透!裴武二人展開精妙的劍法,就像兩道電光,在密雲之中疾閃,時不時透過「雲層」,向百憂上人反擊,李逸則恃著寶劍自保,雙方打了個難解難分。

  不過,百憂上人的功力,到底是比他們高出許多,到了將近百招,勝敗就漸漸分出來了,他的一襲袈裟將三柄長劍緊緊裹住,三人之中,功力最高的裴叔度亦已覺得心臟的跳動加劇,一劍刺出,每每力不從心,李逸夾在裴武二人當中,所受的壓力較小,但他僅能自保,寶劍的威力已是不能發揮了。

  但另外一邊,夏侯堅卻也占了上風,天惡道人使出拂塵夾掌的歹毒功夫,塵尾散開,千絲萬縷,內勁運足,根根都似利針一般,可以刺人穴道;而他的腐骨神掌更是天下第一等的毒掌,不要說被他打中,就是毒掌所發出的那股腥風,武功稍弱的人也禁受不起。但夏侯堅只憑著一雙肉掌,卻居然應付裕如,但見他掌劈指戳,用掌力震散拂塵,用一指禪功應付毒掌,不論天惡道人的毒掌從那個方向打來,他都能拿捏時候,不差毫黍,中指一彈,就點向他的脈門。天惡道人識得厲害,不敢讓他點實,每一次都被迫撤掌回防。兩人打得非常激烈,雖然彼此都沒有碰著對方一下,但每一招都蘊藏著極兇險的殺機!

  天惡道人以八年苦功,練成了腐骨神掌,鬥了將近百招,見夏侯堅不但絲毫未有中毒的跡象,而且越戰越發精神,他賴以制勝的腐骨神掌傷不了對方,心中先自懼了,何況他的功力又稍遜夏侯堅一籌,因此過了百招,就完全被夏侯堅占了上風。

  但就在天惡道人被夏侯堅迫得步步後退之際,裴、武、李三人,也給百憂上人迫得步步後退。百憂上人袈裟疾展,狂濤駭浪般直卷過來,裴、武二人的長劍一觸著袈裟,就給反彈回去,竟是吃不消他那股強勁的壓力。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長嘯,有人朗聲笑道:「不圖今日得見優曇神尼劍法,真是好啊、好啊!」

  轉眼間山頭上多了一個人,這個人乃是符不疑。

  符不疑指著百憂上人笑道:「虧你還有這樣厚面皮,你袈裟穿了七處,還好意思再打下去嗎?」

  以百憂上人的武功身份,如何聽不出符不疑的意思?那就是說:「你不過憑著功力稍高,欺侮小輩罷了,若是只論劍法,你早已敗在他們的劍下了!」

  自優曇神尼死後,百憂上人自負天下無敵,怎忍受得住符不疑的譏誚?便冷笑說道:「就換你這個酸丁來吧!」

  符不疑笑嘻嘻的脫下了一對草鞋,說道:「日間未曾盡興,正好和你再戰一場!」

  百憂上人見他拿一對草鞋當作武器,大怒說道:「我邀你單打獨鬥,正是看得起你,你竟敢蔑視於我?」

  符不疑笑道:「豈敢,豈敢!我老符一時找不著合適的兵器,只好像你一樣,隨便拿一件身上的東西了,我不看輕你的袈裟,你焉可小覷我的草鞋?」

  高手比拚,彼此都不肯占半點便宜,符不疑要用草鞋來對付他的袈裟,正是為了維持身份,但百憂上人自大慣了,總覺得這是一種侮辱,當下袈裟一展,怒聲喝道:「油嘴滑舌,休怪我手下無情!」

  符不疑笑道:「你當真敢輕視我這對草鞋?好,照打!」

  百憂上人的袈裟罩下,符不疑的草鞋一揚,只聽得「卜蔔」兩聲,好像鐵棒打在極厚的牛皮上一樣,發出悶雷般的聲響,兩大高手都是運足了內家真力,這一較勁,登時雙方都是心頭一震,虎口酸麻,各自倒退三步,符不疑笑道:「如何?我的草鞋也不弱於你的袈裟吧?」

  倏然間欺身直進,揚起草鞋又打!

  那一對草鞋打將下來,竟然含著雙劍的招數,精妙之處,實不在裴武二人聯劍之下,但以符不疑的功力,那卻是要比裴武二人聯手合鬥更難應付了。

  百憂上人見符不疑將那對草鞋使得出神入化,也自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怪不得這酸丁誇口,果然是有幾分真才實學!」

  不敢輕敵,就在那對草鞋堪堪襲到之時,他也突然改了戰法,將袈裟卷成一束,變成了一支杆棒,驀地一挑,把符不疑的雙劍招數破解了。

  袈裟與草鞋本都是極尋常的東西,但經這兩大高手運上內力,卻實是非同小可!但聽得勁風呼呼,兩人越打越快,饒是武玄霜那樣的目力,也分別不出誰是百憂上人,誰是符不疑,所見的只是一片紅雲裹著兩隻夭矯飛舞的草鞋。

  本來若論功力,是百憂上人較為深厚,但他剛剛經過一場惡戰,氣力方面,不免有所損耗,這樣此消彼長,恰好拉平,誰都勝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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