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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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達蘇道:「不怕閣下見笑,伏虎幫實是被一婦人所迫,迫得遷到寨外來的。」李逸詫道:「什麼婦人,如此厲害?」程達蘇咬牙切齒說道:「那就是千古僅見的妖孽,偽周女主武則天呵!」原來武則天要肅清為害百姓的一些江湖幫會,伏虎幫也在被肅清之列,在中原站不住腳,這才搬來的。南宮尚為了要投靠程達蘇,三年前去塞外入幫,現在是伏虎幫的副幫主。 程達蘇問道:「閣下複姓上官,不知與前朝大臣上官儀是否一家?」李逸這個化名,乃是因上官婉兒而想起的,至於「敏」字則是他兒子的名字,見程達蘇問及,隨口便答道:「他是我疏堂叔祖。」程達蘇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閣下也要亡命邊荒。」 程達蘇疑心稍減,但想到南宮尚從未對他說過有這樣一位有本領的結拜兄弟,心下仍是不能無疑,一路上試探李逸的來歷,李逸小心應對,幸而未露破綻。 當晚在草原宿營,程達蘇絮絮不休與他談論武功,談到深夜,尚無倦意,談興正濃,程達蘇忽然說道:「閣下的那柄劍真是神物利器,可否借來一觀?」 李逸本來不願,但怕他更起疑心,只好解下佩劍,程達蘇接了過來,拔劍出鞘,但見一碧寒光,耀眼生纈,程達蘇伸出手指,在劍脊上輕輕一扣,錚錚聲響,宛若龍吟,程達蘇嘖嘖稱賞,贊道:「好劍,好劍,真是一把寶劍,怪不得老夫的鐵煙杆也給它留下了幾道劍痕!」把玩片刻,忽地失聲叫道:「咦,這好像是大內之物?」原來他發現了劍柄上蓋有「秦王府」的銓記,李世民未做皇帝之前,封為「秦王」,這把寶劍既然蓋有「秦王府」的鈐記,縱使不是李世民自用的佩劍,也當是他的大內藏珍。 李逸早已想好,從容答道:「不錯,這把劍正是太宗皇帝賜給家叔祖的,當年太宗皇帝在春華殿招宴群臣,觀賞劍舞,家叔祖即席賦詩,應對稱旨,皇上乃將這把寶劍賜了給他;家叔祖見我性喜習武,又將這把劍轉賜給我。」上官儀乃是當朝一品,皇帝贈他珍寶,原也不足為奇,但程達蘇想到上官儀乃是文臣,雖說是因詠「劍舞」而得賜劍,於理亦通,但究竟不合他的身份,心中又多了一種疑團。 李逸亦自心中惴惴,正待收起寶劍,程達蘇忽地雙目一張,喝道:「帳外是誰?」話猶未了,只聽得一聲裂帛,帳幕撕開,有人大聲喝道:「你這三個投胡叛國的奸賊,吃我一刀!」三柄明晃晃的飛刀,便從帳幕的裂縫飛了進來,分取三人,李逸橫劍一削,將飛刀削為兩片,南宮尚閃身躲開,程達蘇則有意賣弄武功,伸指一彈,錚的一聲,將飛刀彈出帳外,反襲敵人。 程達蘇冷笑道:「想必是武則天派來的人,南宮尚,你替我把他擒了。」南宮尚未曾出去,那人已搶進來,一刀向南宮尚劈下,南宮尚霍地一個「鳳點頭」,立刻使了一招「穿花手」,反扣他的脈門,那人刀法精奇,身法靈敏,南宮尚擒不著他,反而給他連劈三刀,幾乎斫著,程達蘇喝道:「出帳外打去,休得擾攘老夫!」連發了兩次劈空掌,掌風激盪,迫得那人幾乎立足不穩,大大吃驚,心道:「這個縱橫江湖的伏虎幫幫主,果然名不虛傳!」在帳中立不住足,只好跑出。 這時李逸與南宮尚都已認出了來人的面目,原來就是那個以前假作反對武則天,騙過李逸的那個神武營衛士白元化,他的飛刀絕技,在武林中可算一絕,比之昨日那兩個花剌子模商人,那是高得多了。 南宮尚喝道:「好呀,白元化你這小子,我正想找你算賬,你卻自投羅網來了!」追出帳外,解下了圍腰的軟鞭,一手持鞭,一手持刀,與白元化惡鬥,兩人武功相若,登時打得個難分難解。白元化揚聲叫道:「泰兄快來,南宮尚這奸賊在這裏了!」 這時程達蘇和李逸都已走到帳幕外邊觀戰,程達蘇冷笑道:「我伏虎幫遷到塞外,已算得是怕了你這個妖婦了,你卻還放不過我,萬里迢迢的派人來追踪我麼?好,我倒要看看你派來的是些什麼人,有多大的本領?」他口中所罵的「妖婦」,指的當然是武則天。李逸暗暗好笑,看程達蘇這樣戟指痛罵的神情,就好像武則天站在他的面前一般。李逸心道:「武則天雖然奪去了李氏的江山,她卻真是個有才幹的女人,程達蘇咒罵她作妖婦,未免太無聊了。」 白元化高聲叫喚,他的同伴卻還未露踪影,南宮尚用左手刀展開「五虎斷門刀法」,封住全身門戶,阻遏了白元化的攻勢,右手長鞭揮舞,攔住了他的去路。雙方又激戰了十餘廿招,南宮尚稍稍占得上風,但白元化的刀法仍然絲毫未亂。程達蘇皺眉道:「南宮尚怎麼連這個小子也收拾不來?」 就在此時,只聽得草原上馬蹄聲響,一騎馬遠遠奔來。白元化大喝一聲,驀然間長刀一劈,將南宮尚衝得斜身閃避,立刻奪路奔出,南宮尚喝道:「那裏走?」如影隨形,跟踪急上,長鞭抖動,鞭梢捲到了他的衣角,白元化驀地喝一聲:「著!」反手便是三柄飛刀,南宮尚料不到他發刀的手法竟是如此迅捷,百忙中使了一個「鐵板橋」的身法,腰向後彎,但聽得「唰」的一聲,兩柄飛刀從他面門飛過,第三柄飛刀斫中了他的額角。李逸方道南宮尚要糟,忽聽得一聲尖銳的笑聲,緊接著「咕咚」一聲,倒在地上的竟然不是南宮尚而是白元化,原來是程達蘇暗中發出了一粒鐵蓮子,打中了白元化的穴道。 就在此時,那騎馬已飛奔來到,馬上的騎客是一個身材魁偉的中年漢子,但見馬未停蹄,他便在馬背上使了一個「一鶴沖天」的身法,凌空飛起,在半空中挽了一個劍花,立即便是一招「鷹擊長空」,向南宮尚當頭刺下! 這剎那間,李逸如受雷震,驚駭萬分!這一招「鷹擊長空」,正是他岳父長孫均量所創的峨嵋劍法,看清楚了,這個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李逸妻子長孫璧的哥哥,長孫均量的兒子長孫泰! 李逸做夢也想不到是他,長孫璧曾經告訴過他,那一晚在驪山山腳,長孫均量和她兄妹二人碰到了惡行者與毒觀音兩大魔頭,長孫泰中了惡行者的毒掌,又被毒觀音打了一蓬透穴神針,最後他捨命抱著了惡行者,早已與惡行者同歸於盡,在長孫璧的心目中,也早已把這個哥哥當作死了,卻怎的還居然活在世間?這還不算奇怪,長孫均量一家都是痛恨武則天做皇帝,發誓與武則天不共戴天的,白元化是武則天派來緝捕南宮尚的人,長孫泰卻怎麼會與他同在一起?反而與他的世兄南宮尚為敵? 但聽得「噹」的一聲,火花飛濺,南宮尚的鋼刀已被削了一個缺口,驚詫之極,失聲叫道:「你,你不是長孫兄麼?」要知長孫均量做太宗皇的殿前檢點之時,南宮尚的父親正是他最得力的部下,當年帶引長孫泰兄妹到驪山山腳接應李逸的也正是南宮尚,如今突然見長孫泰殺到,南宮尚焉能不大感驚奇? 長孫泰喝道:「南宮尚,念在你我兩家的交情,你隨我回轉長安,我可以替你向天后求恕!」南宮尚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麼,向天后求恕?你,你是投順了武則天啦?」長孫泰道:「人各有志,你願投順武則天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著。但你要投順突厥可汗,這我卻非管不可!如今只有兩條路給你選擇,一條是你將功贖罪,與我把這老賊擒了,押回長安,另一條是你跟這老賊走,咱們兄弟恩斷義絕,憑著手中刀劍,決個死生!」長孫泰口中的「老賊」,指的當然是程達蘇,程達蘇哈哈笑道:「無知小輩,妄出大言。好呀,南宮尚,你選擇吧,你聽他的話,就與他一齊上來,你聽我的話,就與我一刀將他殺了。」 南宮尚一來是畏懼程達蘇,在他積威之下,不敢不從;二來他以前行刺過武則天,絕不相信武則天會寬恕他;三來他想投靠突厥可汗之心已非一日,長孫泰只憑著三言兩語,又焉能打動他?只見地呆了一呆,突然一咬牙根,朗聲說道:「程大哥,我當然聽你的話!」猛地一刀劈出,長孫泰大怒,一個盤龍繞步,側身閃開,長劍一挺,分心便刺,喝道:「好!你既甘心為虎作倀,休怪我手下無情!」劍光霍霍,立即展開了一派進手招數。 李逸正自心神不定,忽聽得程達蘇說道:「上官兄,我看這小子的劍術頗是不凡,南宮尚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但比起你來,卻還有所不及。」言下之意,不問可知,乃是想請李逸出手。李逸裝作不懂,淡淡說道:「程幫主過獎了。」程達蘇見他殊無動手之意,疑心更大,就在這時,只聽得又是「噹」的一聲,但見南宮尚的左手刀已被長孫泰削斷,只剩下右手的一條長鞭,擋不住長孫泰的攻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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