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四九


  那道士仍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毫不理睬,前面那個藥僮折了一枝樹枝,喝一聲:「打!」

  把手一揚,但見那枝樹枝,已斷成七截,每截三寸來長,他們用發暗器喪門釘的手法,七段樹枝,如箭疾射,而且每一枝都是對準那道人的穴道。李逸方在心中贊道:「好手法!」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七枝「木箭」都射到了道人身上,剛剛沾著他的道袍,便紛紛掉落,好像是他的道袍抹了油一般。李逸心中一凜:「原來這怪道士竟會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

  內功練到爐火純青之境,身體每一部份都可以借力打力,敵人沾著衣裳,便會跌翻,故名「沾衣十八跌」,這道士連射中穴道的暗器,也可以借勁彈開,那更是這門功夫的個中高手了。

  另一名藥僮見他身中七支「木箭」,仍是安然無事,一發急使出猛勁,抓起了一塊假山石,少說也有兩三百斤,心中想道:「你縱有沾衣十八跌的武功也難以將這塊大石彈開!」

  這時那道士又行近了靜室幾步,那藥僮大喝一聲,使盡吃奶氣力,將大石對準他擲去,那怪道士哈哈一笑,說道:「來得正好,不必我費氣力打門了!」

  只見他腳步一旋,伸出了兩根指頭,手腕一抬,那塊大石正迎面打到,他兩根指頭在石頭旁邊一擦,那塊大石本來是從他的左側邊打來的,這時被他雙指一帶,竟然改了方向,徑向那間靜室的紅漆木門撞去,「轟隆」一聲巨響,木門登時碎成了無數小塊。李逸急忙退到牆角,抓起寶劍。

  那道士立即闖進,盯著李逸與長孫璧兩人,雙眼露出怪異的光芒,臉上罩著一層淡淡的紫氣,神情仍是那麼瀟灑,但卻令人心驚肉跳,那道士盯了一眼,忽地指著李逸說道:「奇跡,奇跡,你中了我兩個徒兒的碎骨錢鏢與透穴神針,竟然能活到如今!」

  李逸與長孫璧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這個怪道士看來不過五旬,竟然會是惡行者與毒觀音的師父!李逸強攝心神,施禮問道:「請問老前輩到來,有何指教?」

  那怪道士看著李逸說道:「我特來看看夏侯堅金針祓毒的本領。喂,你快把衣服脫光,讓我驗一驗看。」

  李逸出身高貴,即在江湖之上,也是人人對他優禮有加,那忍受得了這般侮慢,不禁勃然大怒,斥道:「妖道出言無禮,你欲見識金針祓毒的本領,理該去拜見金針國手本人。」

  那道士被他斥駡,卻並不生氣,又瞅了李逸一眼,淡淡說道:「夏侯堅我當然也要見的,但我生來性急,卻想先來看看你是怎麼能活到如今的。喂,你自己不除衣服,要長者給你代勞麼?」

  驀然邁前一步,伸出長臂,疾的向李逸當胸一抓,李逸雙眼圓睜,掣出寶劍,一個滑步回身,反手就是一招「神龍怒目」,這一劍乃是昆侖劍法中的一記殺手絕招,劍尖刺敵人的「神庭穴」,劍鋒截敵人的手腕,劍柄撞敵人的胸膛,一招三式,又快又狠!那道士微微一笑,既不見他跳躍閃避,也不見他出手反擊,只是不疾不徐的向前跨上一步,拿捏時候,妙到毫巔,李逸這極厲害的一招三式,竟然都落空了。

  李逸大吃一驚,但見那道士已到了他的面前,一雙眼睛好像就要貼到他的面上,詭異之極!李逸不假思索,倏的又是一招「玉女投梭」,劍尖晃動,刺他咽喉,兩人相距不到三尺,李逸心想縱然傷不了他,至少也可以迫得他退後。那料這怪道士竟是凝立不動,一笑說道:「原來你是尉遲炯的徒弟,劍法不俗,不過卻難奈我何!」

  眼看劍尖堪堪刺到,那道士仍是神色不變,忽地伸出雙指,迎著劍鋒便是一推,李逸心中想道:「任他本領通天,究是血肉之軀,怎能擋得我的寶劍?這妖道雖然無禮,也不宜便傷了他的性命。」

  稍一躊躕,忽聽得「錚」的一聲,那道士在劍上一彈,雙指一移,驀地夾著劍脊,李逸但覺虎口一麻,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霎那之間,寶劍已給他劈手奪去!

  那道士傲然一笑,擲劍於地,再跨上一步,李逸急忙使個「陰陽雙撞掌」,使出渾身氣力,想把道士推開,手指還未沾著對方,便聽得「嗤」的一聲,李逸的上衣已給他撕為兩片,露出了雪白的胸脯。那道士側目斜睨,怪聲叫道:「真是奇跡,夏侯堅果然把你醫好了!好,不過我還要親自再試一試他的本領,待我再打你一掌,看他能不能醫?」

  李逸一擊不中,未及變招,那道士長袖一卷,早把他雙手束住,有如一道鐵箍,把李逸箍得動彈不得。但見他高舉右手,鮮紅的掌心轉眼間就變成深紫,透出一層黑氣,再一轉眼整塊手掌都變了黑色。道士哈哈一笑,手掌慢慢下移,向他胸膛印去。

  忽聽得一聲尖叫,長孫璧喊道:「休得傷我殿下!」

  聲到人到,一撲就撲在李逸身上。

  長孫璧突然撲來,怪道士也頗感意外,「咦」了一聲,說道:「好一個膽大的小姑娘,你想送死嗎?走開!」

  長孫璧緊緊抱著李逸,望也不望那道士一眼,尖聲罵道:「臭道士,我就是死了也不走開!」

  那怪道士伸出五指,卻並不真個抓下,只在她的雲鬢邊輕輕一招,把鼻子湊上去一聞,蕩聲笑道:「好香,好香!比起你來,我的確是個臭道士了。哈,像你這樣一位吹彈得破的美人兒,我還真捨不得下手呢!」

  他已運起了毒掌神功,雙掌觸人立死,這時真個不敢碰長孫璧一下,想了一想,突然拔下綰髻的頭釵,隔著衣裳,便向長孫璧腋窩一點,他是想把長孫璧點倒之後,然後再拿李逸試驗他的毒掌。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忽地有一絲銀光一閃,「叮」的一聲,將怪道士那根頭釵打歪,怪道士哈哈笑道:「夏侯老弟,終於把你引出來了!」

  夏侯堅罵道:「你這老不死的牛鼻子,枉你自命是一代宗師,怎的如此下流?」

  那怪道士放開二人,這才回過頭笑道:「咦,你這一代高人,怎麼出口便罵人了?我憐惜標緻的小姑娘,就等如你愛護好看的花草一般,這也算得是下流麼?」

  夏侯堅道:「以你的身份,欺侮小輩,還不算是下流?」

  那怪道士道:「我沒有存心欺負他,只不過想試試你金針祓毒的本領。」

  夏侯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怪道士道:「我自信我秘制的毒藥暗器,天下無人能解,卻不料給你解了。這也許是我那兩個徒弟功力太差,暗器的毒性也還未夠厲害之故。我再打他一掌,若然你還能在三個月內將他醫好,我就服了你了。」

  夏侯堅皺眉說道:「以人命作為兒戲,傷天害理,莫此為甚!」

  那怪道士仰天大笑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怎見得天公的心腸就必然是慈悲的呢?你忘了我的道號嗎?其實我也並不立心作惡,我只是順其自然,天有雷霆之威,也有雨露之德,你任稱世外高人,卻怎這般迂腐?我拿他試下毒掌,若是你醫好了,那就是醫術上的一大成就;若是他給我打死了,那也就證實了我的確為武學添了一門絕世奇功。所以我的試驗,不論是成是敗,不論是你高明還是我高明,總之都大有益處。一條人命,算得了什麼?」

  原來這怪道士名叫「天惡道人」,在邪派之中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尤其他對自己的喂毒暗器和毒掌功夫,更自負是世上無雙。不過他卻絕不肯輕易出手,這回因為聽到了夏侯堅竟能把李逸醫好,所以才急著要趕來一試。須知他是使毒的第一高手,他又怎容得世上有人能克制他?

  夏侯堅聽了他這番歪理,知道辯也無用,心中想道:「我三十年前與他相會之時,他是這般形貌,三十年後,仍然未見衰老,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再看一眼他那雙深黑色的手掌,夏侯堅饒是金針國手,也不禁暗暗驚心!

  天惡道人怪眼一睜,冷冷說道:「夏侯老弟,你的金針帶來了沒有?我可要試啦!」

  作勢便要向李逸撲去,夏侯堅攔在他的面前,叫道:「道兄且慢,我有話說。」

  天惡道人道:「你想勸我改變主意,那是萬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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