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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四


  烏裡賽面色灰白,歎口氣道:「孟大哥,我後悔不聽你的良言,如今是沒臉向你求饒了,要殺要剮,任憑你吧!」孟華忙道:「王子別這麼說,你是想回家吧?」烏裡賽道:「不錯。」孟華說道:「那你就是已經回到正道來了,我怎麼還會難為你呢?你回去吧!」

  烏裡賽喜極淚下,說道:「孟大哥,我,我真不知怎樣感激你才好,你有什麼要我效勞麼?」

  孟華心念一動,問道:「我只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情,你那段師弟,自昨天我們走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出現過麼?」烏裡賽道:「沒有。」孟華說道:「那位將軍夫人呢?」烏裡賽道:「和他一起失蹤,也是至今尚未找到。」

  說話之時,尉遲炯夫妻業已連袂殺來,尉遲炯有點奇怪,揚聲問道:「華侄,和你說話的這個人是誰?」

  孟華說道:「是已經醒悟的朋友!」尉遲炯道:「這番僧呢?」孟華一時間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孟元超在前面回頭說道:「這和尚自稱是段劍青的師傅。」尉遲炯一聽此言,拍馬向前,揮刀便砍。

  尉遲炯是快刀天下第二,不過內力卻比孟元超更強。孟元超剛才是用巧妙的閃電刀法破解迦密法師那以柔克剛的天竺武功,尉遲炯則是硬劈硬砍。

  瞬息之間尉遲迥一口氣連劈七刀,迦密法師一條右臂給震得麻木不靈,青竹杖都幾乎掌握不牢。但尉遲炯見自己的寶刀竟然劈不斷他的青竹杖,也是好生詫異。

  孟華心想這番僧雖然可惡,卻還不是主要敵人,於是叫道:「這和尚是段劍青的師傅,也是這位王子的師傅。」尉遲炯說道:「好,那就由他去吧。他能夠接我連環七刀,也算難得了。」

  此時散在各處的清軍正在陸續向大營靠近,葉穀渾的戰鼓也擂得更急更響了。大營的中軍乃是清兵主力,守禦得甚為堅強。羅海指揮哈薩克戰士猛衝猛打,敵方陣腳搖動,但還是沖它不破。

  尉遲炯道:「你身上還有暗器麼?」祈聖因道:「還有三柄飛刀。」尉遲炯道:「好,拿來給我!」接過飛刀,把手一揚,化作三道白光,越過千萬清兵的頭頂,飛入敵陣。

  葉穀渾正在咚、咚、咚的擂響戰鼓,忽覺眼前一亮,那三柄飛刀來得如同閃電,已是到了他的身前。葉谷渾霍的一個「鳳點頭」,閃開第一柄飛刀,鼓錘一擋,「哢嚓」一聲,鐵鑄的鼓錘雖給削斷,卻也打落了第二柄飛刀。但第三柄飛刀已是劃破戰鼓,砉然聲響,葉穀渾滾過一邊,戰鼓登時啞了!

  哈薩克戰士歡聲大作,羅海大喜說道:「好呀,咱們殺進去活捉崔寶山!」孟元超正在他的身邊,忽道:「不好!」羅海怔了一怔,說道:「什麼不好?」孟元超道:「我的意思是咱們只能佯攻一陣,便須立即退兵。不好蠻幹。」

  羅海皺眉道:「咱們正好趁這機會,打個大大的勝仗,為何卻要退兵?」孟元超道:「飯只能一口一口的吃,不能一口吞掉一碗。此次奇襲,目的已達,犯不著和敵人硬拼了!」羅海雖然不懂兵法,但頭腦一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也就懂得孟元超所說的道理了。

  要知他帶來的哈薩克戰士,加上孟元超帶來的義軍,全部也不超過二萬人。和敵方的十萬之眾,乃是五與一之比。清兵連營數十裡,崔寶山直接指揮的大營中軍是戰鬥力最強的主力部隊,要是他們全力攻堅的話,估計崔寶山最少也能守三兩個時辰。天亮之後,各營清軍全部來到,那時就恐怕難免有形勢逆轉之險了。於是說道:「你說得對,十萬敵軍,不能一口吞掉,咱們現在已經吃得很飽了,還是揉揉肚皮,待消化之後,再來吞它吧!」

  佯攻一陣,把清軍逼入山谷的一角,據險固守之後,羅海射出三支響箭,這是退兵的訊號。戰士們來得快去得也快。天明時分,已是脫離戰場,進入己方的防區了。

  羅海在一處山頭下令紮營休息,清查傷亡人數,包括義軍在內,損失不過一千多人,估計清軍的損失不下一萬,差不多是十與一之比。戰爭總是不免有損失的,是以大家雖然不免為陣亡的戰士哀悼,但全軍的士氣卻是為了這一場大勝仗而歡騰了。

  不過丹丘生和牟麗珠卻還不見回來。

  眾人雖知丹丘生本領高強,牟麗珠亦是女中英傑,他們一起,料想不致遭逢不幸,但迄今尚未得到他們下落,總是難免不安。

  正查詢間,有個義軍頭目把一名俘虜押解上來,這名俘虜正是崔寶山的親兵隊長崔一倫。

  「突圍之時,丹丘大俠與牟女俠和我們一起,這名韃子軍官是丹丘大俠擒下的。」義軍頭目稟道。

  尉遲炯道:「那麼丹丘生大俠和牟女俠呢?」

  頭目稟道:「丹丘大俠把俘虜交給我們,說是要去抓另外一個人,就和牟女俠離開隊伍了。他當時無暇細說,請你們審問這個俘虜便知詳情。」

  孟元超親自審問這個俘虜。

  崔一倫憤然說道:「我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隨尊便。我唯一的遣憾,只恨未能得見那妖婦授首!」

  孟元超怔了一怔,說道:「那個妖婦?」

  孟華道:「他說的這個妖婦就是崔寶山的老婆韓紫煙!」

  崔一倫道:「哼,要不是我們將軍有眼無珠,娶了這妖婦,弄到在緊急關頭,反而受她之累。我們也不至於敗在你們手裡,敗得如此之慘!如今我只能盼望丹丘生能夠替我們將軍報仇了。」

  孟元超笑道:「看來你還輸得不大心服,但現在我也不急於要你心服。那妖婦生出什麼事情,她又怎樣害了你們將軍,要是你願意說的話,你就說來給我聽聽。」

  孟華從崔一倫的供詞中,這才知道他們昨晚離開清軍大營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崔寶山中了妻子的迷魂香之毒,由於他功力最弱,中毒最深,因此雖然他和衛托平等人,同時得到韓紫煙那個丫頭的救治,醒來卻是最遲。那時孟元超率領的義軍,已是好像匕首一般,插進他們的心臟了。

  崔寶山醒來後,這才知道妻子的身份,原來並非什麼名門閨秀,而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想到自己和這個擅於使毒的婦人同床共枕十多年,竟被蒙在鼓裡,不禁不寒而慄。他如夢初醒,開始明白,御林軍統領海蘭察當年何以那樣熱心執柯,要把韓紫煙安插在他身邊的用意了。

  崔寶山覺察到海蘭察把韓紫煙安插在他身邊的用心,一方面是不寒而慄,一方面是憤懣不平:「我給朝廷賣命,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原來朝廷還是對我放心不下!」

  而更加令他憤怒的是韓紫煙和段劍青的背他私逃。

  開始知道這件事情之時,他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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