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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三


  尉遲炯道:「大約是五千人。」

  桑達兒聽了,默然不語。心想:「清軍十萬之眾,這五千人恐怕是濟不了甚事。」尉遲炯好似知他心意,笑道:「我們人數雖少,但卻像一把匕首,插入敵人心臟。黑夜之中,他們也不知我們來的究有多少,我們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這場仗我敢擔保是一定打得贏的!」

  說話之間,他們已是來到山下,迅即投入戰場。義軍分成五十個百人隊,在敵陣中縱橫穿插,就像到處點起火頭一樣。清軍雖眾,卻是給他們牽動得疲如奔命。

  戰場上萬馬奔騰,雙方高呼酣鬥。忽聽得霹靂似的一聲大喝,在這麼喧鬧的戰場之中,聽得清清楚楚。

  尉遲炯道:「華侄,這人一定是你的爹爹了,快跟我來,他在那邊!」

  孟華精神一振,快馬加鞭,搶上前去,只見前面三騎,正在交鋒,中間使刀那個大漢,果然是他的父親孟元超。那兩個敵人則是張火生和孫道行。這二人乃是崔寶山帳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以二敵一,和孟元超打得難分難解。

  尉遲炯哈哈一笑,朗聲道:「孟兄弟,你看是誰來了?上陣不離父子兵,是令郎幫你來了!」

  張、孫二人合鬥孟元超,本來就只是勉強能夠招架的,此時突然看見孟華快馬馳來,這一驚非同小可!

  一邊是精神倍振,一邊是氣沮神傷,張、孫二人如何還能夠抵敵得住孟元超的快刀。

  孟元超一聲大喝,一個「鐙裡藏身」閃過了張火生的劍招,揮刀向孫道行斬去。孫道行是猴拳高手,騰挪閃展的輕身功夫十分了得,但馬上交鋒,卻非所長。他使的兵器是丈八蛇矛,利於遠攻,不利近戰。給孟元超逼到跟前,快刀劈落,只聽得「哢嚓」一聲,蛇矛斷為兩截。

  孫道行一個沒頭觔鬥倒翻出去,捷若靈猿,在間不容髮之際,逃過了一刀之災。說時遲,那時快,孟元超早已撥轉馬頭,反手又是一刀。張火生連忙跑開,饒是他跑得快,精鐵所打的護肩甲亦已是給孟元超的鋼刀臂開,幾乎傷著了琵琶骨。此時孟華剛剛來到,孟元超橫萬一立,哈哈笑道:「華兒,你看我還未老吧!」

  父子會合,與尉遲炯各自率領一個百人隊衝擊清軍大營。只見大營開處,打出一面繡著「崔」字的帥旗,衛托平、葉谷渾、葉挺之三人指揮兵馬殺出,他們已經過了十二個時辰,迷香之毒早已解了。但卻還未見崔寶山。

  衛托平喝道:「孟元超,你好大的膽,竟敢前來劫營!你們來了多少人,管教你們都是來得去不得了!」

  孟元超冷笑道:「走著瞧吧,有膽的你出來與我決一死戰!」

  衛托平笑道:「大將鬥智不鬥力,你如今已是甕中之鼈,我還何必與你廝殺!」

  衛托平指揮大營的中軍,萬馬奔騰,驚濤駭浪般的掩殺過來,登時把孟元超率領這數百人圍在核心。

  孟元超與尉遲炯往來衝殺,那裡吃緊,就殺到那裡,擋者辟易。但清軍人數委實太多,殺退一批,又來一批。而且其他各營清軍,也在陸續向大營馳援。此時他們要想突圍,談何容易。

  祈聖因單騎殺到,叫道:「當家的,咱們殺到大營裡去活捉崔寶山。」尉遲炯道:「好!」沖出去掩護妻子。孟元超要想阻攔已來不及了。

  祈聖因把手一揚,只聽得「哎喲,哎喲!」之聲不絕,不消片刻,已有十數名清軍中了她的暗器跌下馬來。

  崔寶山為了不讓敵方發現目標,此時他是換上普通軍士的服裝靠在衛托平身旁,見尉遲炯夫妻連袂殺來了,大吃一驚,說道:「這婆娘怎的如此厲害?」原來剛才上去堵截祈聖因的乃是他手下的鐵甲兵,身披重甲,刀槍不入的。

  話猶未了,有一名鐵甲兵負傷奔回,掩著雙目,跌跌撞撞,幾乎撞到崔寶山身上。崔寶山喝道:「怎麼,你瞎了眼睛嗎?」那個掩護傷兵回來的兵士說道:「稟大帥,他真的是給那婆娘射瞎了眼睛!」原來祈聖因所發的暗器是專打鐵甲兵的眼睛的。這名鐵甲兵正是被她的梅花針射瞎的。

  劉挺之道:「稟大師,這婆娘是尉遲炯的妻子,江湖上人稱千手觀音。」

  崔寶山武功不強,卻也是個行家,見這鐵甲兵被梅花針射瞎,越發吃驚。心裡想道:「黑夜之中,雖有火光,究竟不如白日。鐵甲兵和這婆娘馬上交鋒,竟然給她射瞎雙目,這千手觀音的綽號,確實是名下無虛了!」

  衛托平道:「梅花針不能及遠,咱們仍然用鐵甲兵布成堅陣,亂箭射她。料她也沖不進來。」

  祈聖因身上帶的暗器雖多,不久也射完了。當下施展「千手觀音」的接發暗器絕技,接過敵人射來的亂箭,便以用手箭的打法反射回去,嚇得清兵不敢在她周圍數丈之內。不過鐵甲兵布成的堅陣,她和尉遲炯也確是無法沖得進去。在他們後面的桑達兒等人,又被包圍起來了。

  正在吃緊,忽聽得號角「嗚嗚」之聲,四面八方響起。敵軍陣腳搖動,儼如波分浪裂。桑達兒正在與孟華並肩作戰,大喜叫道:「我們的人來了!」話猶未了,只見萬馬奔騰,果然是無數哈薩克戰士殺進來了。

  羅海率領一隊驍騎,直撲大營,數百步開外,「嗖」的一箭射去,把那個執掌「帥」旗的旗牌官一箭射下馬來,「帥」旗跌落塵埃。哈薩克戰士的歡呼聲震得山搖地動,清軍士氣更是為之大挫。

  混戰中孟元超聽得有人在叫「劍青,劍青!」不禁心中一動,「劍青不是段仇世的侄兒嗎?」跟著聽得有人叫道:「段師弟找不著,師傅,咱們還是回家去吧!」呼喚段劍青那個人是個身披袈裟的番僧。跟在他身旁的是個披著狐裘的回族少年。孟元超叫道:「華兒快來!」

  這個身披狐裘的回族少年是車居族的王子烏裡賽。自從那天他得到孟華義釋之後,已是頗萌悔意,不像從前那樣,深受清廷功名祿位的誘惑了,他本來以為回疆各族聯合抗清,不過是以卵擊石的,那知回疆各族尚未聯合出兵,只是羅海和孟元超的聯軍,已是殺得崔寶山的十萬大軍東奔西竄,這一形勢的變化,實非他始料之所能及。

  此時他眼見連崔寶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由得更加惶恐,也更加後悔了。他想起了羅海對他規勸的良言,暗自思量:「不錯,我和哈薩克人本是弟兄,何苦反而為滿州韃子賣命?」不過要他反戈相向,他又不敢,是以他唯有急於逃出戰地,只盼能夠安安穩穩的回到老家去做他的車吉族王子了。

  不過他的師傅迦密法師卻因為想要段劍青做他的衣缽傳人,在未找到段劍青之前,可還不肯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孟元超和孟華這兩父子亦已殺到來了。孟元超喝道:「我倒要看你有多大本領,看刀!」迦密法師依樣畫葫蘆的又把青竹杖使出粘黏之勁牽引他的寶刀,那知孟元超刀法快如閃電,驀地中途一變,已是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劈來。迦密法師也算甚為了得,百忙中竹杖一橫,擋住他的寶刀。不過粘黏之勁已是使不出來,變成雙方功力的較量了。

  「當」的一聲,火花四濺,迦密法師虎口隱隱發麻,這一驚非同小可:「怎的他們竟有這許多能人,一個勝過一個!要是孟華這小子也來攻我,我恐怕要跑也跑不掉了。」怯意一生,那裡還敢戀戰,慌忙撥轉馬頭便跑。

  此時孟華正在攔住烏裡賽的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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